七月末的清晨,青棠镇的老邮差王伯蹬着绿皮三轮车穿过镇中心时,后颈泛起一阵刺骨凉意。他抬头望了眼天空——本该湛蓝的夏日晴空,此刻竟笼着一层灰白色的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将整座镇子压在一片混沌里。
这雾邪性得很。王伯摸出兜里的铜烟锅敲了敲车帮,想起昨夜接到的电话。镇东头李婶家的小孙子凌晨三点失踪了,门窗从内反锁,只在炕席下留了半块融化的糖块。更玄的是,去搜救的村支书张大海回来后直打摆子,说在玉米地里看见个穿月白衫子的女人,脸白得跟纸似的,嘴里念叨该来的还是来了,可咱青棠镇多少年没外姓女人了......
镇派出所的报警电话从早响到晚。截止上午十点,已有七户人家报称亲人失踪,失踪者年龄从七岁到七十岁不等,共同点是失踪前都去过镇西头的老槐树林。老民警周建国翻着报案记录,额角渗汗——这雾来得蹊跷,失踪案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咽喉。
午后的雾非但没散,反而更浓了。县局紧急调派的支援队伍刚进镇口就迷了路,带队的张队长举着对讲机喊:我们看见村委会的红旗了,可绕了三圈都到不了!
直到一辆黑色越野车碾过积水停在派出所门口。车门打开,穿深灰制服的男人下了车,胸前别着枚银色徽章,刻着异常事务调查局A局二字。他抬眼扫过雾中的镇子,眉峰微蹙:陈默,带三级防护组过来。
林夏攥着战术背包的背带,跟在陈默身后踏入雾里。她是A局最年轻的灵异调查员,入队两年,见过悬浮的纸钱,听过墙里的哭号,却没遇过能把人感官彻底扰乱的雾——脚下的青石板路像活了似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灵视镜。陈默按下腕间装置,淡蓝色的光纹从他指尖蔓延,在两人周围形成半透明的屏障。林夏立刻看见空气中漂浮的淡金色光点,那是残留的情绪印记。
恐惧,集中在镇西方向。她指着东南方,还有这里,老槐树林的位置,有强烈的执念。
两人来到老槐树林。二十多棵百年古槐的枝叶在雾中纠缠,像张巨大的网。林夏的灵视镜突然剧烈震动,她踉跄着扶住树干,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穿红旗袍的女人站在槐树下笑,怀里抱着个襁褓;戴瓜皮帽的老人跪在树前烧纸钱,嘴里念着对不住;还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把什么东西塞进树洞......
是镇志里记载的槐仙索命跟过来的周建国突然开口,五十年前闹过一次,说是槐树成精要童男童女,后来请了道长封了树,就没再犯过。
陈默没接话,他蹲下身,用匕首刮开树根处的泥土。腐叶下露出半截红绸,绣着金线牡丹——和林夏刚才看到的红旗袍女人身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取样本,通知实验室做年代检测。陈默站起身,目光扫过树林深处,另外,联系地质队查地下结构,重点看有没有溶洞或矿脉。
深夜十点,临时搭建的指挥部里,地质勘探报告刚传到陈默桌上。林夏凑过去看:镇西地下三十米处有喀斯特溶洞群,主洞通道正好穿过老槐树林......还有,土壤里检测到异常的电磁信号,和五年前西北矿洞失踪案的数据吻合。
陈默捏着报告的手紧了紧。五年前的案子他也参与过,当时以为是矿难,结果挖开洞穴才发现,矿工们是被某种能干扰生物磁场的生物拖进了地底。而那些生物,和此刻青棠镇的雾气,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准备下去。陈默套上防化服,腰间别着镇魂铃和糯米箭,小夏,你留在地面监测灵压,有任何异常立刻拉响警报。
溶洞入口藏在老槐树的盘根错节下。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照见洞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还有残留的布料纤维——和失踪者衣物上的成分一致。
越往深处走,雾气越浓。陈默的灵视镜里,金色光点聚集成模糊的人形,正从四面八方涌来。他甩出三张雷击符,符纸燃烧的瞬间,雾气里传来尖啸,像极了婴儿啼哭。
陈队!通讯器里传来林夏的声音,灵压指数突破红色阈值!地下五米处有大型生命体活动!
陈默加快速度,手电筒突然照到前方的水潭。水面浮着十几件失踪者的衣物,而在水潭中央,一棵半透明的树正在生长,枝干上挂着无数光团,每个光团里都映着失踪者的脸。
是怨气凝聚的生魂树陈默的声音沉了下来,有人用活人怨气喂养它,目的是打开地底的。
洞穴深处传来脚步声。陈默握紧腰间的青铜剑,转身看见一个穿月白衫子的女人。她的脸依旧模糊,但陈默认出了她身上那件红旗袍——和灵视镜里的残影一模一样。
你们不该来这里。女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五十年前,你们封了槐仙,断了我们的生路。现在,该还债了。
所以你们用孩子们的怨气养树?林夏举着灵能枪冲上来,为了打开阴门放什么怪物出来?
女人发出刺耳的笑:阴门后是我们的世界!你们占我们的地,挖我们的矿,现在连最后一点生气都要抢......
陈默趁机甩出镇魂铃,铃声震得女人身影摇晃。他趁机冲向生魂树,举起青铜剑: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咒诀出口的瞬间,剑身上的朱砂符文亮起,砍在树干上的刹那,所有光团发出凄厉的尖叫。
地面开始震颤。林夏看见生魂树迅速枯萎,水潭里涌出大量黑色雾气,正试图吞噬两人的防护罩。陈队!阴门要开了!
陈默咬破指尖在剑脊画下血符,剑鸣声中,阴门的轮廓在雾气里显现——那是道不断蠕动的黑洞,里面伸出的触须上挂着无数骸骨。他大喝一声,将剑刺入黑洞中心:给我封!
红光爆发的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林夏瘫坐在地上,看见陈默的防护服被撕开几道口子,鲜血滴在地上,很快被雾气吸收。
尾声 晨雾散尽
三天后,青棠镇的雾彻底消散。失踪的孩子和老人们陆续被找到,他们蜷缩在溶洞角落,像是睡了场漫长的觉。镇志的最后一页多了行新字:庚子年七月,异常事务调查局封印地底阴脉,护一方安宁。
林夏整理完报告,抬头看见陈默站在窗前。他的肩伤还没好全,却望着重新变得湛蓝的天空笑了:有些东西,总得有人守着。
远处,老槐树的枝叶在风中轻摇。谁也没注意到,树洞深处有颗新的光团正在凝聚,幽蓝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