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可笑吧？”
张昊抬头望向天穹，眼中满是悲凉：“苦修近千量劫的老祖，天上地下独霸一方的昆仑。”
“数亿亿精锐弟子，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昆仑引以为傲的实力底蕴，连大罗们碰撞的余波都无法承受。”
“无数无量量劫积累的底蕴，顷刻间荡然无存。”
“那些被老祖送走的火种，也在时光长河中不断被磨灭。”
“数千万人，最终或许只剩下我一个……”
“修仙……修仙……”
“即便修为再高，又如何能与那些先天神圣、天生大罗比肩？”
“我们引以为傲的一切，在大罗眼中不过是蝼蚁的把戏，稍有不悦，一个眼神便可化为尘土。”
“修仙者与天斗、与人斗……一生都在争斗。”
“终究，还是斗不过天命。”
张昊黯然垂手，浑身散发的颓废气息，竟让整片天地都为之悲戚。
钟离清晰地察觉到，整个绝云间、整个璃月，甚至整个提瓦特，都在为张昊的遭遇而哀伤。
这股情绪，甚至感染了他自己。
钟离下意识捂住胸口，心中竟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
“曾无限光明的昆仑，如今只剩我一人，只剩我这个区区炼神返虚境的修士。”
“昆仑啊……终究是亡于天命了。”
看着眼前神色平静，眼底却翻涌着刻骨哀恸的张昊，钟离等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
甘雨望着他落寞的背影，指尖悄悄蜷缩，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张昊，别再沉浸于过往了，逝者已矣……”
可张昊依旧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情绪里。
身为炼神返虚境修士，他早已能做到言行合道，操控自身情绪不过是举手之劳。
而这份悲戚，想要感染提瓦特这般本就脆弱的世界，更是易如反掌。
钟离沉默良久，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力道不自觉加重，杯壁上的裂痕又深了几分。
他看着张昊，语气复杂：“抱歉，不知你背负着这般沉重的过往……”
“无妨，一切都已成定局。”
张昊轻叹一声，目光悠远，似穿透了无尽时空：“如今我仍以昆仑掌教自居，不过是不想让这曾经辉煌的宗门，彻底湮没在岁月长河中。”
“昔日师尊曾对我说，生命的消逝，共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生命体征的停止，被世人宣告死亡。”
“第二阶段，是在亲友的送别中，彻底告别尘世。”
“第三阶段，是世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逝去，那时，才是真正的烟消云散。”
“我想，昆仑亦是如此。”
“只要我还记得它，坚信自己的身份，昆仑便不算真正消亡。”
这番话如洪钟大吕，在钟离等人心中轰然作响，带来前所未有的震撼。
“生命死亡的三个阶段……”
钟离抬手举杯，却在触及唇边时又缓缓放下，反复数次，终究难掩心绪激荡。
他长舒一口气，起身拱手，神色郑重：“今日一席话，如拨云见日，获益匪浅。尊师当真是拥有大智慧之人。”
张昊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颔首回应：“师尊的确是大贤大能，未满三百年便臻至炼虚合道之境。”
“他平日里最爱饮酒作乐，醉后便化身凡人，遍历世间百态，体悟人生冷暖。”
“心境与资质，皆是万古难寻的顶尖水准。”
“上界诸多老祖都曾言，师尊是近数百个量劫里，最有希望登顶金仙之境的天纵奇才。”
“可……”
他话音一顿，眼底的光芒瞬间黯淡，深邃的悲伤如潮水般涌来。
“可后来发生了什么？”
甘雨忍不住追问，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在时间长河的乱流中，师尊为护我周全，不慎被长河中的水滴溅中。”
张昊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拳头紧紧攥起，指节泛白：“师尊纵是惊才绝艳，也不过是炼虚合道巅峰的修士。”
“面对连金仙都要退避三舍的时光长河，又能如何？”
“我眼睁睁看着师尊笑着对我挥手，数万年的寿元在顷刻间消散殆尽。”
“他坐化在我眼前，不过短短一瞬，连枯骨都未曾留下，彻底消融在乱流之中。”
此刻的张昊，已然完全代入了角色，连自己都信了这编造的过往。
钟离等人默然无语，甘雨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抬起手想拍一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却在触及他衣袖的前一刻，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你曾说过。”
钟离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笃定：“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那一线生机，便是抗争的希望。”
“你能活下来，便是昆仑老祖对抗天命的胜利。”
“所以，你更该将昆仑的传承延续下去。”
张昊愣了一下，着实没想到钟离竟能如此快地领悟其中真谛，还反过来用这话安慰他。
看来，这番说辞已然让钟离对他多了几分信任。
既然如此，也该切入正题了。
可没等他开口，留云便忍不住插话，挑眉道：“所以你之前不认可我们的仙，觉得先天而成的不算真仙，是因为那些生而成道的大罗？”
张昊倒是没想到留云竟能联想到这一层，索性顺坡下驴，语气带着几分歉意：“算是吧。”
“听闻你们的仙神皆是先天而成，我便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些生而为大罗的存在，心中难免存有芥蒂。”
“是我迁怒于人了，还望诸位勿怪。”
他眸中泛起淡淡的紫气，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仙人——钟离、甘雨、魈、理水、削月……
半晌后，缓缓点头：“抛开修仙体系不谈，诸位的实力已然不弱，尤其是摩拉克斯道友，在提瓦特当属顶尖水准。”
“你们虽受天地赐福，却并非生而成道、无需修炼的大罗。”
“如今的实力，皆是你们用血汗换来的，方才的言论，是我失言了。”
闻言，留云心中的郁结顿时消散了大半。
若是旁人说这番话，她定然会怒斥对方不知天高地厚。
可这话出自炼神返虚境的张昊之口，还将昆仑的逼格抬到了那般高度，倒让她心中生出几分受用。
钟离却苦笑着摇头：“顶尖水准？未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