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振国让林惠兰在女厕门口等着，自己则站在不远处的男厕门口，眼睛紧紧盯着林惠兰，生怕她跑了 ——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绝不能让林惠兰出任何差错。
女工们的说话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林惠兰的耳朵里。
“刘姐，你说这次培训能学到真东西吗？我听说邻县的纺织厂引进了新机器，织出来的布又细又软，要是咱们能学会，回厂肯定能评先进！”
一个年轻女工的声音里满是期待，手里还摩挲着崭新的笔记本。
刘芳笑着说：“肯定能学到！公社特意组织的培训，还派了技术员讲课呢。对了，你们听说了吗？最近出了个大事，苏教授的妻子失踪了，广播天天播寻人启事，早晚都能听到‘寻找林惠兰同志’的通知。”
“我也听说了！” 另一个女工接过话头，语气里满是同情，“还有苏教授的女儿苏晚，之前去雪山找她的丈夫陆同志，陆同志是解放军，在雪山失踪了，现在陆同志还没找到，又要找她妈妈，真是祸不单行。”
“你们说那个林惠兰会不会是遇到危险了？我听我爹说，之前有人在火车站附近看到过她，后来就没消息了。对了，苏教授叫什么来着？我总记不住。” 一个刚进厂没多久的女工问道。
刘芳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惋惜：“叫苏振邦，听说还是个有名的物理教授呢，刚刚平反，两口子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没想到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苏振邦” 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林惠兰的脑海里炸开。
她原本空洞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了焦点，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个名字，她每天都在念，刻在骨子里，记在灵魂里，可她不知道这个名字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得。
可现在，听到别人提起这个名字，提到苏晚、陆同志，她的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苏醒，一些模糊的画面开始闪现 —— 她和一个男人在学校的操场上散步，男人手里拿着一本《数学手册》，温柔地跟她讲题；她在低头写字，男人给她端来一杯热水，还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她在火车站门口跟男人告别，叮嘱男人 “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苏…… 振…… 邦……” 林惠兰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滴在衣襟上。
她想不起来更多的细节，可心里却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 她要找到这个名字的主人，她要知道自己是谁，她要离开这里，回到那个男人身边。
这时，那几个棉纺厂的女工从女厕里走了出来，刘芳看了看手表，催促道：“快到检票时间了，咱们赶紧去候车区集合，别误了培训报道。”
姑娘们点点头，说说笑笑地往候车区走去。林惠兰看着她们的背影，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她跟在女工们后面，一步步往候车区走，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还有一丝坚定。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跟着这些去参加培训的女工能找到什么，可她知道，她不能再待在高振国身边了，她要离开，要去找那个叫苏振邦的男人。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空气里裹着柴油和煤烟的混合气味。
苏晚和陆霆琛坐在一辆军用吉普车里，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白杨树，树影斑驳地落在两人脸上，映出他们紧绷的神情。
“爸怎么会一个人去排查？” 苏晚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语气里满是担忧，“万一遇到高振国，多危险啊。”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底布满红血丝 —— 这几天，她一边假装在雪山搜救陆霆琛，一边暗中协助排查高振国的踪迹，几乎没合过眼。
陆霆琛握住她的手，指尖的厚茧传来温热而坚定的触感，他沉声道：“爸是放心不下妈，这些天他食不下咽，瘦了一圈，拦也拦不住。不过你放心，我已经通知赵鹏带几个同志先赶过去，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会保护好爸的。”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如磐石，“我们走小路，绕开沿途的岗哨，暗中跟着，一旦有情况，立刻支援。”
吉普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前行，苏晚望着窗外掠过的田野和村庄，心里五味杂陈。
与此同时，长途汽车站内，高振国正站在男厕门口。
他时不时地往女厕门口瞟，眼神警惕地扫过周围的人群，生怕有人注意到他们。
车站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 —— 有农民们讨价还价的声音，有干部们讨论工作的声音，还有孩子们哭闹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油条、咸菜和劣质烟草的气味，混合着淡淡的煤烟味，格外刺鼻。
就在这时，高振国的目光突然被几个身影吸引住了 —— 只见门口走进来几个穿着军绿色制服的警察，身后还跟着几个背着步枪的士兵，为首的正是公社派出所的王所长，之前多次带队排查过他的踪迹。
“坏了，怎么会这么巧！” 高振国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他低下头，将帽檐往下拉了拉，转身就往旁边的一个角落跑去。
那个角落堆着几个废弃的木箱，上面盖着破旧的帆布，正好能藏住一个人。
他钻进木箱后面，屏住呼吸，透过帆布的缝隙往外看。只见王所长正拿着他的通缉像，跟车站的工作人员交代着什么，工作人员连连点头，转身去广播室了 —— 看样子是要在车站里广播通缉令。
高振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 作响，像擂鼓一样，在寂静的角落里格外清晰。
他刚转身离去，林惠兰就跟着女工往外走去。
林惠兰跟着女工们走到候车区，看着她们拿出培训通知，在检票口排队检票。
她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想跟着她们一起上车，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可她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汹涌的人潮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