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落定,三响余音尚未散尽,赤月已抬步前行。
她脚底碾过青砖接缝处最后一丝暗红血纹,那符形在她踏过的瞬间崩成碎点,如同灰烬被风卷走。玉盒紧贴心口,丹药余温透过衣料渗入肌肤,识海深处那一缕游走的滞涩感彻底消融。她未回头,却知凰云正坐在观战席角落,星盘浮于膝前,指尖轻搭边缘,静等她登台。
比试台高九尺,四围结界泛着微光,七道身影接连跃上,落地时有意错位站开,呈环形围拢,隐隐构成压制阵势。为首者是林家旁支弟子,手持重锤,冷笑出声:“一人打七个?倒要看看你这‘煞星’能烧多久。”
其余六人皆蓄势待发,灵力波动交织成网,意图以人数压迫逼她率先出手耗力。
赤月不语,焚寂横于身前,剑尖轻点台面。
刹那间,《焚天战诀》自丹田轰然运转,血炎如怒龙冲出经脉,顺着剑身奔涌而上。她双目微睁,瞳孔深处似有熔岩翻滚,脚下青砖寸寸龟裂,热浪翻腾而起,将七人衣袂尽数吹向后方。
直径十丈的「血炎领域」全开。
空气扭曲,灵气凝滞。七人脸色齐变,体内灵力流转骤然迟缓,仿佛逆水行舟。那持锤弟子闷哼一声,护体罡气刚撑起半息便发出细微裂响,额角瞬间沁出血珠。
“这……这是什么神通?!”
无人回答。赤月立于领域中央,焚寂斜指地面,血炎缠绕剑身缓缓旋转,形成一道微型火柱。她气息平稳,战意沉敛,却让全场陷入死寂。
台下,林风扬站在高台阴影边缘,手中玉简已被捏出蛛网般裂痕。他盯着台上那道孤绝身影,喉结滚动,终是一言未发。
苏瑶光退至人群后方,素绢攥得发皱,目光死死锁住凰云——后者端坐不动,袖摆垂落,唯有膝上星盘边缘浮现出一圈极淡的银芒,如同夜空初现的星轨。
七人被困领域之中,强行催动灵力布阵,结成“七星困灵阵”,七道灵光连成环状,试图抵消血炎侵蚀。那持锤弟子咬牙低吼:“撑住!她不可能一直维持这种状态!半柱香内必竭!”
话音未落,他忽然脚步一滑,左足踝似被无形丝线绊住,踉跄前扑。身旁一人伸手欲扶,竟也失衡侧倒。第三、第四人接连踩空,阵型瞬间紊乱。
无人察觉,七道细若发丝的星辰之力自台底缝隙悄然钻出,精准缠绕于每人足踝,名为「星辰丝缠足」——非伤人,仅扰气机平衡,使人重心偏移,站立难稳。
凰云指尖轻拨星盘,魂力无声倾泻。她面色微白,却不曾闭目,始终注视台上那抹红衣身影。
台上,赤月依旧未动。
她甚至未拔剑。
第七人强运灵力,双脚钉地,怒吼一声:“给我破!”手中三枚爆炎符同时掷出,烈焰裹挟劲风直扑赤月面门,逼其闪避或格挡。
火焰逼近眉睫。
焚寂嗡鸣震颤,剑身血炎自动凝聚,凝成三道半月形火刃,在空中交错飞旋。符箓尚未触及赤月衣角,已被火刃斩中,瞬息焚尽,化作黑灰飘散。
就在此刻——
凰云指尖微压。
七道星丝同时收紧。
七人齐齐失衡,或前扑跪地,或侧身翻滚,纷纷越过战台边界,坠落台下。裁判长老尚未开口,胜负已分。
全场死寂。
方才还讥讽“煞星必败”的弟子们张口结舌,有人手中茶盏滑落也不自知。一名老修士喃喃:“一人未伤,七人皆溃……这哪是比试,分明是碾压。”
林风扬猛地转身,玉简在他掌心碎成粉末,洒落于地。他步伐僵硬地退入廊柱之后,再未露面。
苏瑶光指甲掐进掌心,素绢一角已被撕裂。她瞪着台上那道傲然独立的身影,嘴唇颤抖,终是低头疾步离去。
赤月缓缓收剑归鞘,血炎领域随之一寸寸收敛。最后一缕火光熄灭时,她抬眼扫视台下,目光冷冽如霜。
无人敢与之对视。
她转身欲下台,脚步忽顿。
命锁在胸口轻轻一震——不是警兆,而是回应。
抬头望去,凰云正望着她,唇角微扬,星盘收于袖中,指尖尚带魂力消耗后的轻颤。两人隔空相望,无言,却如共呼吸。
远处观战席传来一声冷哼。
一名紫袍长老起身离席,临走前冷冷抛下一句:“此女领域威压太过霸道,恐伤同门根基,后续对阵须加限制。”
话音未落,凰云已开口,声音清越如击玉:“大比规则可曾明令禁止领域类神通?若无,何来限制之说?若人人惧压,不如弃修。”
紫袍长老脚步一顿,面色铁青,却无法反驳,只得拂袖而去。
赤月这才迈步下台。
她刚落地,脚边青砖缝隙中,一点暗红再度浮现。
不是血。
是光。
那光极细,自地底缓缓升起,沿着她昨日踩碎的血迹路径蜿蜒前行,速度极慢,却执着不息。它不扩散,不蔓延,只沿着特定轨迹移动,像是某种讯号,又像……指引。
她低头凝视。
凰云也在同一时刻察觉异样,星盘微震,自行浮出袖外,盘面中央图腾轮廓竟与地上光线完全吻合。
赤月弯腰,指尖悬于光线上方。
光停了。
然后,缓缓转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