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在信封角上,慢慢晕开。
我盯着那点红,手指还扣着剑柄。风从岩缝口吹进来,带着一股铁锈味。不是血的味道,是刀鞘和甲片摩擦时发出的冷气。这种声音我听过太多次,只有先锋官亲卫队才走这么稳的步子。
他们来了。
不是普通巡山兵,是冲我来的猎杀队。
我动不了。右肩的伤口裂得更深了,血顺着胳膊往下流,手掌湿滑,几乎握不住剑。但我不能松手。只要我还在这,就得守住这个口子。
左手慢慢摸进怀里,密信还在。纸边已经磨破了,但没丢。我把它往胸口按了按,压紧。
外面树影晃了一下。
三个人从东侧林子里走出来,呈扇形散开。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在枯叶中间,避开碎石。这是专门训练过的搜捕步法。最前面那人手里拿着一块玉佩——我的玉佩。
我在逃命时摔了一跤,腰带断了,它掉出去了。
他一边走,一边低头看地上的痕迹。拖痕、血点、翻起的草根,全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举起玉佩,比了比地上残留的印记,然后低声说了句什么。
另一个人蹲下,用矛尖划了划泥土,又凑近闻了闻。
“血还没干。”他说,“就在附近。”
我的心沉下去。
信物暴露了,路线也断不掉了。他们现在不是在找人,是在收网。
我咬住嘴唇,用力一扯。疼让我清醒了一瞬。嘴里有血腥味,舌头也被咬破了。我不管这些,只把注意力放在耳朵上。听风声,听脚步,听每一根草被踩断的声音。
他们离岩缝还有十五步。
十步。
其中一个抬手,做了个停的动作。
三人停下,背靠背站定。一人警戒四周,一人继续查看地面,另一个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铜牌,翻过来照了照阳光。
那是通远行的回纹牌。
我瞳孔一缩。
这帮人不只是先锋官的兵,他们是那个地下联络网的人。真正的内鬼。
领头的那个把玉佩收进怀里,低声说:“血迹到这里就没了,拖痕中断,人一定藏在附近岩缝里。”
“要烧山吗?”另一人问。
“不用。”那人摇头,“先锋官说了,活要见人。他身上有密信,必须完整拿回来。”
他们开始朝这边走。
我慢慢把剑横在胸前,剑尖对准入口。双腿撑住身体,尽量不让膝盖发抖。我知道自己站不起来,跑不动,但我还能刺出一剑。只要有人探头,我就拼死往前撞。
哪怕只能刺中一个,也能打乱他们的阵型。
我摸出腰带上最后一枚铁扣,轻轻放在岩缝边缘的松土上。只要有人碰到这块石头,它就会滚下来。那一声响,就是我最后的预警。
五步。
他们走得更慢了。矛尖挑开一丛灌木,灰尘落下。接着是一块大石后的空隙,也被火把照过。
四步。
我能看见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越来越近。领头那人弯下腰,开始拨开入口处的枯草。
两尺。
矛尖擦着岩壁划过去,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右手因为失血已经开始发麻,但我还是把剑抬高了一寸。对准咽喉位置。只要他抬头,只要他露脸——
“等等。”那人突然停手。
他蹲在那里没动,耳朵微微侧着。
我也听见了。
远处传来一声短哨。
不是收队信号,是联络暗语。
他回头看了同伴一眼,低声道:“北坡发现脚印,可能是诱饵。”
“那这边呢?”
“再查一遍。”他伸手,准备把长矛伸进来捅一捅。
就在这时,我放在边缘的铁扣动了。
一点点松动,然后滚落。
“嗒。”
很小的一声,在安静的林子里却像敲钟。
那人动作一顿,立刻抬头。
我看到了他的脸。三十多岁,左眉上有道疤,眼神狠。
他也看到了我。
岩缝深处,有一个人正举着剑,对准他的喉咙。
我们对视了一秒。
他猛地后退,同时大喊:“找到了!陆扬就在里面!围住!别让他出来!”
另外两人立刻扑上来,一人堵侧面,一人绕到后面。矛尖全部指向岩缝口。他们不再试探,直接形成合围。
我靠在石壁上,喘着气。视线有点模糊,眼前发黑。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血还在流,体温在下降,手臂越来越沉。
但他们不敢进来。
这个岩缝太窄,只能容一人进出。我卡在里面,手里有剑,他们强攻会死人。
“陆扬!”外面喊话,“你已经没路了!交出密信,先锋官许你全尸!”
我没回答。
我把剑换到左手,右手用力压住肩膀的伤口。布条全湿透了,血还在往外渗。我解开外袍,撕下一条布,重新缠紧。动作很慢,每一寸移动都像刀割。
外面的人在布置。
有人去搬石头,想堵住出口。有人在周围撒铁蒺藜,防止我突然冲出。还有人在远处点燃火堆,准备烧烟熏我出来。
我知道他们在等。
等我血流干,等我昏迷,等我撑不住。
但我还醒着。
我低头看了看胸口。密信贴着心口,还在。只要我还活着,它就不会落到他们手上。
我闭上眼,脑子里过了一遍路线图。老将军的营地在哪,最近的哨岗在哪,如果我能撑到夜里,有没有可能突围……
不可能了。
我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但我可以拼死一搏。
我睁开眼,把剑放回右臂能发力的位置。虽然手在抖,但我告诉自己:再来一次,就能刺中。
外面的脚步又动了。
“别浪费时间。”一个声音说,“准备火把,先烧烟,逼他出来。”
接着是金属碰撞声,火折子点亮的声音。
我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全身残存的力气全都压进右臂。
剑锋微微抬起。
对准即将到来的脸。
火光映进岩缝的时候,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