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的酒,状元郎不喝吗?”同僚递了一杯酒给祁钰。
“这可是陛下特意命人从西域寻来的葡萄酿,入口甘醇得很。”
祁钰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温声拒绝了:“方才饮了些,怕醉了失仪。”
“状元郎莫不是不给我方某面子?”
到底是掌院,祁钰拒绝不得,只得喝下那杯上司递过来的酒。
*
夕颜的席位旁边不远处就是未出阁的高门贵女,不时能听到她们的私语。
“你父亲怎么说,皇帝依旧没有纳妃的想法吗?”
“嫁不了皇帝,宴世子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惜他体弱。”
有大胆的,直接打趣道:“我看啊,还是祁状元好,不仅相貌可真俊俏…哎..你推我做什么..…”
那人转头刚好对上夕颜没什么情绪的眼神,顿时不再敢开口。
“……”
这话一出,顿时无人再敢接话。
一时静默无声。
夕颜呆久了觉得烦闷,宴会还要许久时间,今日没见到十六公主,想必还在挨罚中。
她干脆起身离席,准备前去探望禁足中的十六公主。为了不引人瞩目,并没有让春杏跟上。
夕颜自小便在宫中长大,宫中这些地方就算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就算一个人也不用担心迷路。
十六公主的住所距离这里大概要一盏茶时间,不算太远,途经过莲池的时候,她脚步停了下来。
如今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可以去采几个莲子带几朵荷花给十六公主解解闷。
来到莲花池边,微风拂过,满池的莲花轻轻摇曳,似是在向她点头致意。
夕颜沿着池边寻了一处荷叶较为茂密的地方,却恰好发现了一朵独一无二的白荷,刚准备去捞,就被拦住了。
宴礼在夕颜离席的第一时间便跟在她身后一起离开,循着她走过的路跟来,就见夕颜正踮着脚,伸手去够池边的白荷。
她穿着件粉白襦裙,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纤细的脚踝,正踩在池边一块湿滑的青石上,身子摇曳如风中的芦苇。
宴礼眉头一拧,脚步已先于念头迈过去,在她指尖即将触到荷花的瞬间,伸手攥住了她的后领。
“你放手,就差一点就能摘到了!”夕颜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回头时鼻尖几乎撞到他胸口,仰头便见他紧绷的下颌线,
夕颜生气指责:“这么多年不见,你这人还是一样坏,一朵花都要跟我抢。”
宴礼松开手,目光扫过夕颜沾了泥点的鞋面,没有丝毫妥协:“掉下去喂鱼,就不用采花了。”
宴礼说着,弯腰捡起岸边一根长枝,轻轻一挑,便将那朵荷花带了过来,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夕颜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接,宴礼却猛地缩回手。“想要?”
他挑眉,似是不经意地开口,“为什么不回我信?”
其实宴礼更想问的是,为什么不等他回来,为什么另嫁给他人,明明就差一点,他便回来了。
有时候宴礼在想或许是命,两人每次都是只差一点,年前他回来过一趟,只是那时夕颜差点受伤,他情急之下出手救下她,导致寒毒发作。
旧伤复发的宴礼只能重回南疆寻找新的药引,好不容易再次回京,却听闻夕颜已经成婚。
那时候他又觉得若是早就死了是否也是一种解脱。
“我才不要给你写信?”夕颜鼓着腮帮子,“你忘记你小时候怎么嫌弃我字丑的了?你哭那么丑我都没嫌弃你天天带你玩。”
不说还好,越说夕颜越气,小时候的宴礼小小的一只,明明比她大五岁看起来和她居然差不多高,被欺负了也只是呆呆地哭。
从小她没少保护他,结果宴礼居然还背叛她,不仅向皇姑母告状导致她被关了一月禁闭,这便算了,她禁闭中出来,准备找他问个清楚,宴礼却已经不在京都了,连个消息都没留下。
渐渐的她也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夕颜讨厌十六公主,很大的原因就是十六公主同宴礼一样,又爱哭,又粘人,脾气又大。
夕颜越想越气,伸手去抢白荷,“快给我,那是我先看上的!”
宴礼侧身避开,荷枝在她眼前晃了晃,引得她追着绕了半圈,裙摆扫过池边的花叶。
他忽然停步,她没收住脚,撞进他怀里,鼻尖磕在他胸口的,疼得“嘶”了一声。
“这么多年没见,还是笨手笨脚的。”他低斥着,却伸手扶住她的腰,将荷花塞进她手里,
“拿着,下次再敢这么不听话,仔细你的腿。”
宴礼下意识偏头,却闻到她发间混着荷香的桂花香,喉结动了动,没再说话。
晚风吹过,荷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宫女和太监的脚步声,夕颜把玩着荷花,忽然哼道:“我要走了。”
他看着她有些松散的十字髻,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用开玩笑的口吻,“你小时候不是哭着闹着要嫁我吗,怎么长大就不嫁了。”
夕颜一愣,她有说过这话吗?
或许有吧,不过不重要了,如今她已经有了心仪的夫君。
夕颜不欲多留,转身离开时留下一句,“或许便是长大了吧。”
宴礼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自嘲地笑了一下。
一声低声的,“终有弱水替沧海,再无相思寄巫山”
被风吹散在满池荷香里。
许倾颜呆愣地看着前方两人相处的一幕,为什么,为什么,夕颜就是不肯放过她,要一而再再而三,和她抢人。
许倾颜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她虽不爱慕宴礼,可如今看到宴礼对夕颜这般温柔,嫉妒和怨恨如毒蛇般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夕颜不就是凭借自己是右相之女,姑母是太后才能这般嚣张吗,若她跌落神坛,没了名声,支持她的母家不复存在了呢。
许倾颜深吸一口气,像是没事人一般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垂下眸,在脑中思考着计划,她不仅要毁了夕颜,更要利用夕颜走上更高的位置。
如若之前入宫,只是为了生存自保,那此刻,许倾颜心中燃起的熊熊妒火,已然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复仇与上位的欲望占据了她的全部身心。
猝不及防的遇到了宴礼,夕颜也失去了去看望小哭包的兴趣。
夕颜回到自己的席位,目光掠过案几的酒壶,壶嘴雕着缠枝莲纹样,从不喝酒的她难得有了几分兴致。
试了一口,味道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喝,酸涩中带了些甜味,她不由自主地多喝了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