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污水如同无数根细针,持续不断地刺穿着马权的神经。
绝望和疲惫如同厚重的淤泥,试图将他彻底掩埋。
然而,怀中那张浸湿、脆弱、却承载着全部希望的寻人启事,以及身边两个同样濒临崩溃的生命,如同微弱的火星,在他(马权)即将熄灭的意识深处顽强地闪烁。
不能倒在这里…不能…
这个念头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他(马权)猛地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肺部灼痛,却带来一丝清醒。
“小豆…” 他(马权)嘶哑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马权)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将怀中冰凉的孩子抱得更紧一些,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马权)。
指尖再次探向小豆的颈侧,那微弱的脉搏依旧存在,如同在狂风中摇曳的最后一点烛火。
另一边,火舞蜷缩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她(火舞)紧闭的眼睫颤动,似乎在对抗着无边的黑暗和痛苦。
马权艰难地挪动身体,忍着后背撕扯般的剧痛,靠近火舞。
他(马权)伸出那只相对完好的右手,动作笨拙却异常小心,轻轻碰了碰她(火舞)滚烫的额头。
“火舞…醒醒…不能睡…” 他(马权)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
火舞的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隙,赤金色的光芒早已黯淡,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茫然。
她(火舞)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聚焦视线,看清了眼前同样狼狈不堪、脸上布满血污和灼伤痕迹的马权。
“…小豆…” 她的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还活着…暂时…” 马权简短地回答,心却沉甸甸的。
他(马权)目光落在她焦黑、被污水浸泡得更加恐怖的右手上。“你的手…得处理…”
他(马权)环顾四周,只有冰冷的污水和滑腻的管壁。
他(马权)咬咬牙,猛地撕扯下自己破烂上衣相对干净、未被灼烧污染的下摆。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管道中格外刺耳,牵扯到后背的伤口,让他(马权)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他(马权)艰难地将布条浸入冰冷的污水中,又用力拧干——
这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残存的力气。
他(马权)拿着这湿冷的布条,看向火舞。
火舞的眼神依旧空洞,但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马权)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痛楚,将自己那只焦黑、皮肉翻卷的右手,从污水中抬起。
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马权屏住呼吸,动作尽可能轻柔地用湿布擦拭她伤口周围的污垢和脓血。
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让火舞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一下,牙关紧咬,发出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哼。
但她(火舞)没有躲闪,只是闭上眼睛,任由冷汗混合着污渍从额角滑落。
清理是徒劳的,布条很快被染黑染黄。
伤口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死灰色,中心焦黑碳化的部分仿佛连接着地狱。
“没有药…只能先包起来…” 马权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
他(火舞)用剩下的、同样肮脏但相对干燥的布条,小心翼翼地、一圈圈缠绕在那只惨不忍睹的手上。
包扎粗糙而简陋,更像是一种象征性的安慰。
包扎完毕,火舞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手臂无力地垂回污水中。
她(火舞)靠在棺壁上,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
马权没有停歇。
他(马权)撕下另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条,同样浸湿拧干,开始处理自己手臂上破裂的水泡和灼伤。
每一次擦拭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但他(马权)只是紧抿着嘴唇,眼神专注得近乎麻木。
做完这一切,他(马权)几乎虚脱。
他(马权)摸索着腰间那个同样被污水浸泡过的破旧水壶——
里面只剩下最后浅浅的一层底子。
他(马权)拧开壶盖,先凑到小豆干裂的唇边,极其小心地、一滴一滴地将珍贵的液体喂进孩子口中。
小豆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吞咽着,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这微弱的反应,让马权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丝。
最后一点水,他(马权)递到了火舞面前。
火舞看着那几乎见底的水壶,又看了看马权同样干裂起皮的嘴唇和他手臂上狰狞的伤口,沉默地摇了摇头。
“喝。” 马权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将水壶塞进她(火舞)完好的左手里。
火舞的手指冰凉,微微颤抖着。
她(马权)最终没有拒绝,用尽力气抬起手,将最后几滴浑浊的水倒入口中。
那点水份,如同久旱沙漠中的一滴甘霖,瞬间被干渴的身体吸收,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水壶空了。
马权又从贴身处摸出一个小小的、同样被污水浸透的油纸包。
里面是几块早已被泡烂、粘成一团的粗粮饼碎屑。
这是他们仅存的食物。他小心翼翼地掰下极小的一块,再次喂给小豆。
然后,他(马权)将剩下的一小半递给火舞,自己留下更少的一点。
两人默默地、机械地将那点糊状的食物塞进口中。
没有味道,只有污水的腥臭和粮食的霉味,但它提供了活下去所必需的最后一点热量。
沉默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绝望似乎被冲淡了些许。
冰冷的污水依旧浸泡着他们,伤口的疼痛依旧清晰,未来的迷茫依旧如浓雾般笼罩。
然而,在这片污秽与黑暗之中,一种无声的、共患难的情谊,如同石缝里顽强钻出的小草,悄然滋生。
他们分享着最后的资源,分担着彼此的伤痛,在绝境中相互支撑。
火舞的目光落在自己那只被简陋布条包裹、却依旧散发着灼热痛楚的右手上。
她(火舞)下意识地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
动作极其轻微,却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
然而,就在这痛楚之中,她似乎感觉到伤口深处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麻痒?
一种不同于纯粹破坏的、细微的修复感?
她(火舞?抬起那只完好的左手,看着同样在火场中接触过高温、甚至被火星烫伤过的手背。
那里也有几处明显的红痕和水泡,但此刻,那些水泡的边缘似乎比马权手臂上的愈合得更快一些?
红痕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皮肤下仿佛有微弱的热流在涌动。
异能…即使反噬严重,她的身体对火焰伤害的耐受力和自愈力,似乎依旧远超常人。
这细微的发现并未带来丝毫喜悦,反而像一根刺,扎进了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她(火舞)想起了维修间里那场失控的、几乎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焚尽的烈焰…
“…对不起…” 火舞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沉重的寂静。
她(火舞)低着头,视线落在浑浊的污水里,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崩溃边缘的疲惫和浓得化不开的愧疚,“…连累你了…还有小豆…差点…都毁了…” 她想起马权后背被自己火焰燎伤的恐怖痕迹,想起小豆在烈焰边缘奄奄一息的样子。
马权正低头看着膝盖上那张小心翼翼摊开、试图晾干的寻人启事。
小雨模糊的笑脸在微光下显得格外脆弱。
听到火舞的话,他(马权)缓缓抬起头。
他(马权)的脸上依旧布满疲惫和伤痛,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看透生死的豁达。
他(马权)摇了摇头,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微微蹙眉,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没有你,”
他(马权)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管道的黑暗,回到了那个充斥着腐臭和死亡气息的地下空间,“我早就死在巨力尸手里了。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他(马权)看了一眼火舞那只被包裹的手,又看向她空洞却饱含痛苦的眼睛,“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样子了。”
他(马权)伸出手,不是触碰她,而是指向膝盖上那张寻人启事。
小雨的笑脸在污渍和焦痕中显得格外刺眼。
“知道小雨…确实在那里出现过。” 他(马权)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刻骨的沉重和一丝渺茫却不肯放弃的执着,“知道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马权)的话没有安慰,只是陈述冰冷的事实。
但这事实本身,却像一块沉重的基石,压在了火舞几乎被愧疚和绝望淹没的心上。
他们共同面对过地狱,共同背负着失去和寻找的重担。
这份沉重的“知道”,是他们用命换来的,也是支撑他们继续走下去的唯一凭证。
火舞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肩膀微微耸动。
压抑的哽咽声在寂静的管道中低低响起,混合着污水滴落的回音,沉重得令人心碎。
马权没有打扰她(火舞)。
他(马权)只是静静地坐着,后背靠着冰冷的管壁,忍受着伤口的剧痛和刺骨的寒意,目光重新落回小雨的笑脸上。
微光下,那张饱经摧残的纸张边缘,焦黑的痕迹如同黑暗的烙印,但照片上的笑容,依旧是他(马权)灵魂深处不灭的光。
他们活下来了。
伤痕累累,前路未卜。但至少,他们还活着,并且,不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