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匠儿子的胳膊早就好利索了，只是明辉叮嘱要戴满一个月夹板。
阿禾听说要去镇上，赶紧把新做的小猪木牌塞进兜里，那是她刻得最像样的一个，想送给张铁匠的儿子。
镇上的雪比山里小些，街面上的积雪被踩成了冰。张铁匠家的孩子正踮着脚够屋檐下的冰棱，看见明辉他们来，手里的冰棱“啪”地掉在地上：“仙师姐姐！俺胳膊能举高了！”
他伸直胳膊转圈，粗布袖子扫过桌面，碰倒了张铁匠刚打好的铁勺。林逸笑着按住他的肩膀：“慢点动，拆了夹板也得再养些日子。”
拆夹板时，孩子咬着牙没吭声。明辉看着林逸仔细检查骨伤，动作比上次接骨时稳了不少，心里暗暗点头。
窗外的雪又开始飘，落在铁匠铺的铁砧上，瞬间化成了水。
回程时，阿禾捧着张铁匠送的麦芽糖，吃得满嘴粘甜。罗小虎扛着新打的铁锨，说要去灵田边上挖条雪水引流沟：“开春雪化了，水能顺着沟流进田里，省得浇地。”
林逸忽然指着远处的山口：“宗主你看，好像有人来。”
雪雾里走来个穿灰布道袍的老者，背着个药篓，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一步一滑地往山谷挪。明辉认出是镇上药铺的老掌柜，上次买盐时见过。
“仙师可算找着你了。”老掌柜喘着气，药篓里的草药撒了半篓，“俺那小孙子染了风寒，咳得直不起腰，镇上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明辉让罗小虎先扶老者进大殿烤火，自己转身去药圃摘了把紫苏叶：“林逸，取三粒杏仁，咱们去熬药。”
雪还在下，大殿的茅草顶上积了厚厚一层。阿禾给老掌柜端来热粥，看着明辉和林逸在灶台边忙碌，忽然发现竹筐里的灵谷糕少了两块——准是罗小虎趁人不注意偷吃了。
她正要开口，却见老掌柜望着墙上的草药名录直点头：“仙师这里竟有续断和骨碎补，这可是治骨伤的良药啊。”
明辉搅着药锅笑了：“老掌柜要是不嫌弃，开春后可来宗门采些，咱们换着用。”
药香混着雪的清冽在山谷里弥漫。明辉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忽然觉得这练气期的冬天，竟比当年仙君的暖阁还要踏实。
雪下到半夜才停。
明辉被冻醒时，听见罗小虎在宿舍里磨牙，林逸的呼吸声匀匀的，阿禾大概是踢了被子，发出细碎的呓语。
她起身往灶膛添了柴，火光映着墙上新贴的草药图谱，当归和黄芪的名字在晃动的光影里仿佛活了过来。
“掌门？”阿禾揉着眼睛从宿舍出来，小辫子睡得歪到一边，“我听见动静了。”
“起夜？”明辉往陶壶里添了些薄荷，“过来暖暖手。”
小姑娘凑到火堆边，小手在火上烘着：“掌门，你说老掌柜的孙子能好吗？”
“能。”明辉给她倒了杯热水，“紫苏和杏仁熬的药最治风寒咳嗽，当年我……”她顿了顿，改口道，“以前见过大夫用这方子，见效快。”
阿禾捧着杯子笑了：“那等开春，咱们再多采些紫苏，晒得干干的存着。”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掌门你看，张铁匠儿子送我的。”
是枚铁打的小猪吊坠，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认真劲儿。明辉摸了摸吊坠上的毛刺：“比你刻的木牌硬实。”
“他说明年教我打铁呢。”阿禾把吊坠挂在脖子上，“说比刻木头好玩。”
这时林逸也醒了，站在门口打了个哈欠：“雪停了？”他往窗外看了看，月光洒在雪地上，亮得晃眼，“宗主，我去看看老掌柜的药熬得怎么样了。”
“我去吧。”明辉起身，“你接着睡，明天还得教阿禾认草药。”
老掌柜在大殿角落的草铺上睡得沉，药罐放在火堆边温着，里面的药汁还在轻轻翻滚。明辉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忽然发现草铺边放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些晒干的金银花，还有张纸条，上面用炭笔写着“谢礼”二字。
她忍不住笑了，把布包放进药篓。这老掌柜，倒比镇上那些大药铺的掌柜实诚。
回厨房时，看见罗小虎蹲在灶膛边啃红薯，看见明辉赶紧把红薯往身后藏：“宗主……俺饿醒了。”
“拿出来吧。”明辉坐下烤火，“明天把剩下的红薯切成条，晒成红薯干，冬天当零嘴。”
罗小虎咽了口红薯：“俺娘以前也这么做，就是没灵泉水浇的甜。”他忽然挠挠头，“师父，开春后俺想回家趟，把俺爹娘接来？俺家那老屋漏风，冬天冷得很。”
“该接。”明辉点头，“让林逸跟你去，他的治疗术正好给你爹娘看看身子。”
罗小虎眼睛亮了，扒拉红薯的速度都快了些：“俺爹的老寒腿，俺娘的眼疾，说不定林逸师兄都能治。”
雪光透过厨房的缝隙照进来，落在三人身上。阿禾数着陶罐里的薄荷叶子，林逸在整理白天采的草药，罗小虎啃红薯的声音和柴火的噼啪声混在一起，竟比星枢宗的晨钟还要让人安心。
明辉望着窗外白茫茫的山谷，忽然觉得这练气期的日子，就像这雪地里的灵谷苗，看着冷清，根下却藏着满满的生机。
积雪化尽时，山谷里的冰棱滴滴答答淌成了小溪。
明辉带着阿禾在灵田边翻地，冻土被晒得松软，一锨下去能看见去年埋下的草木灰。
阿禾拿着小铲子，把南瓜籽埋进土里，每颗种子都间隔半尺，比去年种的时候规整多了。
“林逸哥说，今年的灵谷要种两季。”阿禾往土里浇灵泉水，水珠在土面上滚成小银球，“春天种早谷，秋天种晚谷，就能一直有新米吃了。”
“还得种点豆子。”明辉用锨背敲碎土块，“罗小虎说他老家的豆子能当菜吃，磨成粉还能做豆腐。”
正说着，就见罗小虎背着个大竹筐从山口跑进来，筐里装着些褐色的豆种，还有捆翠绿的树苗：“宗主！俺从家里带的！这是菜豆，这是樱桃树，俺娘说三年就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