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七月,炽烈的阳光如金浆倒挂在天幕,温暖又炽热。我站在工作室门口,眼看着那张金光闪闪的心理咨询师证书挂在墙上,光彩夺目,似乎昭示着未来的光明。然而,纸上的荣耀似乎无法改变现实的困境。门禁的铁闸紧闭如铁桶,沉默寡言地封锁着夜晚的每一寸空间,让原本希望的生意变得无比萧条。
脑海中反复盘旋的念头,是那个念头——搬回佛树粉店。可是,执行的代价太高了。三四公里蜿蜒的山路,崎岖难行,既不便捷,也不划算。而更让我犹豫的是,搬迁意味着我那点微薄的秘密会被外人一清二楚:外人一旦发现我被向家逼得走投无路,恐怕第一时间就会传开。
心理学中所谓的“破窗效应”我再明白不过:一扇窗子被打碎,不修补,整栋房子极有可能也会变得摇摇欲坠。搬离,不仅使水管、物业、账单这些细节曝光,更意味着可能招致更大麻烦。我的水管若被关掉,物业却能第一时间察觉;电表被篡改的隐秘线索,更是无法藏匿。而我家,孤零零的,几乎无人问津。
每次电费账单,我都心跳加速,担心那些数字会变得比平日多出一倍。物业的态度也让我心神不宁,他们会以“按表计费的数字”敷衍我,可没有确凿的证据显示电表被操控。这个世界,始终对我不利的一面,藏得滴水不漏。
更令我心烦意乱的是,父母在街上偶遇时那尴尬的场景。父母主动打招呼,却遇到冷漠的回应;他们去丰庆的亭子坐坐,曾经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好像有人在背后借故离开。这些微妙的变化如无声的潮水,无声夺人,却深深刺痛着他们的心。父母的神色逐渐变得怪异、敏感,沉重的阴影笼罩在他们身上,孤僻、幼稚似乎成了他们的新面孔。
普通人,趋利避害是天性。关系一旦与向家结了梁子,利益的阴影就会笼罩我们身边,一步错,步步难行。想到小林叔叔和乡邻们那些低声的议论,似乎他们都觉得“找个无权无势的算命先生,既赔了夫人又折兵”,此话如刀,刺在心口。
我唯一的信念,就是绝不离开,更要誓言撕掉那个村霸的面具!只是,向家那座山一样高的势力,即使“龙哥”都不敢硬碰硬,只能耐心等待时机,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日复一日,时光缓缓流逝。我苦苦寻找动手的契机,却始终难以抓住那“一击即中”的瞬间。直到某个夜晚,我孤身坐在昏暗的工作室里,灯光微弱,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焦虑。突然,手机屏幕一闪——一通陌生号码弹出。
我迟疑片刻,干脆没有接听。几秒钟后,又是一串未接来电!心跳骤然加快,心悬得像扯弦似的。
“喂,您好,我是李智海的儿子。”稚嫩的声音从电话那端细细流出,带着些许焦虑与无助。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瞬间清明:“李智海?那位在你们小区当门卫的老李?”
“对,对,就是他。”少年的声音变得更加急促,“我爸爸被向家的人打伤了,现在在医院,他叫我打电话给你。”
那一刻我心头猛地一跳,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医院有人在照料他吗?”
“没有。他是我叔叔送来的,他刚刚昨天到的。”少年的声音带着不安,“我着急,您得帮帮忙。”
我立刻警觉起来:这事绝非巧合。一股寒意沿着脊背窜上心头。我连忙问:“医院的情况怎么样?有人看护?”
“没人,他自己挺着。可我叔叔说,情况不太乐观,他还说,李叔叔伤得挺严重。”少年的语气中满是担忧。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我马上拿起电话,吩咐姐夫一同赶往。
车轮在省道上飞驰,空气里弥漫着焦虑的气息。大概一小时后,我们抵达了花香镇的医院。那是一家不起眼的医院,但在此刻,它似乎变得庄严而肃穆。
李智海倒在病床上,神态疲惫,却依然明亮的眼神里满是愤怒。手臂骨折,腿部多处挫伤,制服上的血迹模糊了身份,却无法掩盖那份血气。
“别担心,我会挺过来的。”他用力挤出一句话,带着一丝愤怒,“他们太可恶了。”
我聆听着他的讲述,心中渐渐明了。原来,李叔与向家有血缘关系,一直帮着向家跑腿。前段时间,向家似乎不再需要他的“保安帮手”,便毫不留情地将他辞退。困顿的老李,妻子又远走他乡,为了儿子的未来,他还未等工资发完,就去讨要那剩余的半个月薪水。
没想到,向家居然骂他“吃里扒外”,恶语相向。怒极之下,老李奋力反抗,却被向家的两个儿子殴打成重伤。幸亏叔叔及时赶到,将他救出,送到医院。
“他们一家子都真是没有人性。”老李的眼眶微微泛红,“万师傅,你平时是不是也被他们欺负过?”
我心头一阵刺痛,却故作平静:“你说得对,向家确实没人情。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让他们如此猖狂。”
临别时,我递给老李一千元:“你好好养伤,千万别泄露向家的事。现在说了,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他颤抖着握住我的手,充满感激:“多谢你,师傅。你一定要替我主持公道。”
那晚,我辗转难眠。心里清楚得很:向家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势力。假酒事件绝非一日之功,贸然出手,只会火上浇油,更可能引火烧身。
第二天,我对依帆说:“帮我去时代春光大道的‘向氏名烟名酒坊’买两瓶‘茅叶酒’,记住,不是茅台,我喝不起。”依帆精明地点点头:“明白,就是那些杂牌酒。”
我笑着补充:“只能在那儿买。”中午,我从家里拿出一瓶“茅叶酒”给父亲尝尝:“53度,试试。”
父亲嗜酒如命,每餐必喝几口。喝完后,他皱眉:“是谁送你的?辣喉咙。”
我自己试了一口:“不是辣,有点刺喉。”他皱眉:“对,刺喉,肯定有问题。”
“68元一瓶。”我叹了口气。
“根本不值这个价。”父亲直言不讳。
几天后,我开始琢磨:为何不自己动手,把矿泉水变成酒?用些料,既能提高酒精度,又能让酒变得更烈、更辣;或者反过来,把白酒稀释成水,加入调料,做出淡如清水,甚至像啤酒般清爽的假酒。
暗暗发誓,要在“向氏名烟名酒坊”闹个天翻地覆。要实现这一点,只能借助舆论的力量。
于是,我拨通了老萧的电话。
“你不找我,我正打算找你呢,还是那件事。”我直截了当。
“你说吧。”老萧的声音内敛而平静,带着几分神秘。
“陈总让我负责太乙山的开发,但我吃力不讨好。”我叹息,“银行还欠我五十万贷款。”
“算不了什么!集团先给你一百万,我跟陈总吹牛,吹得天花乱坠。”他笑着说,“不过,要让他主动找你,得你主动示好。你只要推荐,决定权在他。”
“九月份,安排他一起来。”我心里暗暗期待。
“到时候再说。”老萧笑着,“我还有事要跟你商量。”
“你说吧。”
“我想找个男记者,最好有正义感,能站出来为我说话。上次我买的那瓶假酒,店里不止一瓶,甚至不止一箱。你认识这方面的朋友吗?”他问。
老萧哈哈大笑:“我正和记者喝茶呢,没问题,什么时候来?”
“越快越好。”我说。
片刻之后,他发来消息:“舒晓婷,省经视‘帮帮你’栏目记者。”
我问:“要男的。”
“比男的还勇敢、更正义,而且还是个美女。你可以上网查查。”他建议。
我点点头:“那就定她了。”
“明天下午,她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