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厂的夜里,不是所有车间都黑着灯。三班倒的活儿,有的车间后半夜还亮堂堂的,机器“嗡嗡”转着。可今晚,三号车间的机器声里裹着股急劲儿,跟平时不一样,压得人心里发沉——那台b215K龙门刨床,跟个瘫了的大家伙似的,一动不动。
刘莉跟着陈科长、傅景宸往车间跑,刚推开门就觉出不对:灯开得比白天还亮,晃得人眼晕,机油味儿混着汗味儿,扑脸就来。那台平时能刨半人高工件的龙门刨,滑枕卡在床身中间,底下还压着个没刨完的大箱体——那是援外的急件,军工订单,耽误一天都不行。
“咋回事?!”陈科长挤过围着的人,嗓门都提了。
操作刨床的王师傅,手还攥着操作杆,脸发白,声音发颤:“陈科长,领导们……刚还好好的,突然‘哐当’一声闷响,跟里头断了啥似的,机器立马报警停了!滑枕动不了了,往前往后都不行!这工件才刨了一半啊!”
生产副厂长站在操作台前,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初步看是进给或者主传动出了大毛病!关键是滑枕压着工件,这工件老贵了,还是急件!硬拆硬挪,万一磕了碰了,机器再坏得更厉害,那损失就大了!”
“要不试试反着点动?慢慢退出来?”头发白了的李高工插了句。
机修班长立马摇头:“试了!电机就‘嗡嗡’响,转不动!肯定是里头卡死了,卡得还挺死!”
“是主传动轴断了?还是齿轮箱坏了?”
“说不定是升降的蜗轮蜗杆磨坏了!”
“我看像滑枕里的丝杠出问题了!”
一群人吵开了,分成两派:老专家们说要稳,赶紧联系厂家或部里的维修队,别自己瞎折腾,免得搞砸;赵大海和几个老师傅急得跳脚,说等外援太慢,工期耽误不起,不如自己拆了查,厂里的人还能不懂自己的机器?
两拨人争得面红耳赤,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空气都快凝固了。
刘莉没掺和,她知道自己资历浅,这时候插嘴没人听,还可能招人烦。她就站在边上,眼跟扫雷似的,一遍一遍瞅着这台不动的大家伙。绕着床身走了两圈,没管吵吵的人,光盯着设备看——控制柜上还有个绿灯闪着,是润滑系统的;蹲下来看滑枕和导轨的缝,没见着铁屑;侧着耳朵听,除了人的声音,机器里没别的响动。
忽然,她瞅见滑枕后面、进给变速箱底下,有一小片油印子。油是新的,颜色比平时的润滑油深点,在干净的地面上特显眼。刘莉蹲下来,手指蹭了蹭那油,放鼻子底下闻了闻——不是普通的润滑油味,带着点焦糊,还有点刺鼻子。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润滑油!像是液压油,或者是控制部分用的绝缘冷却油!
脑子里突然窜出个念头:之前大家都盯着机械部分——主轴、齿轮、丝杠,可万一问题不在这些“出力的”地方,在那些“管控制的”小零件上呢?这台刨床是新点的型号,有电气和机械结合的调速系统,要是里头的伺服阀卡了,或者连杆掉了,信号传错了,说不定就会让机器误判,把自己锁死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刘莉呼吸都快了点。要是真这样,故障点没那么大,修起来也没那么险!可这话要是说出去,肯定有人觉得她瞎扯——一群老专家都盯着机械,她一个年轻技术员说问题在控制部分,谁信?
她抬眼瞅了瞅,傅景宸正往她这边看,眼神里带着担心;王师傅也站在边上,没说话,就用那双老眼瞅着现场,也瞅着她
这边生产副厂长好像要听老专家的,拿起电话要联系外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