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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一支由二十艘大型货船、十艘“海鹄”战船组成的庞大舰队,从流球南端的锚地扬帆起航。
船队满载着东赵的丝绸、瓷器、精良铁器、玻璃器皿以及来自扶桑的工艺制品,浩浩荡荡驶向南海深处。
田宗站在旗舰的船楼上,海风吹拂着他的官袍。他手中握着的,不仅是成王赋予的节杖,更是东赵走向海洋帝国的雄心。
航路并非一帆风顺。最初的几个月,船队遭遇了数次凶猛的风暴,损失了两艘货船。
更危险的,是神出鬼没的海盗。在穿越一片暗礁密布、被称为“鬼哭峡”的海域时,数股海盗船趁着天气恶劣,试图围攻商队。
然而,周同训练的水师展现了强大的战斗力。“海鹄”战船利用其出色的机动性,穿插分割,改良弩炮射出的火箭如同飞火流星,精准地引燃了海盗的帆索和船身。
水卒们装备的劲弩和锋利的环首刀,在接舷战中更是占尽优势。几场战斗下来,海盗或被歼灭,或望风而逃。
田宗还采纳随军文书的建议,将俘获的海盗头目在沿途岛礁公开处决,以儆效尤。东赵水师的威名,迅速在南海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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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队首先抵达了南海郡(吕宋群岛)。他们用带来的货物,与当地的部落首领交换了黄金、珍珠和罕见的鸟类羽毛。
田宗以平等的姿态与酋长会盟,赠送精美的丝绸和瓷器,宣称东赵愿与诸岛永结友好,互通有无。
从未见过如此规模官方船队和精美礼物的岛民,将东赵使者视为天上来客,纷纷同意建立贸易关系,有些甚至表示愿意向东赵称臣纳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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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南下,船队访问了苏门答腊和爪哇的古国。这里的文明程度更高,贸易传统悠久。
田宗展示了出色的外交手腕,一方面与当地王室进行正式朝贡贸易,以东赵“藩属”的身份(巧妙地借用了对汉朝的称谓称级)换取大量胡椒、丁香、肉豆蔻等珍贵香料;另一方面,也鼓励随行商人直接与当地市场交易,建立起民间商业网络。
在漫长的航程中,东赵的航海技术也在实践中飞速进步。他们绘制了更精确的南海海图,记录了季风、洋流规律,并在关键航路上设立了补给点和简易灯塔。
一条从南洋诸岛,经吕宋,连接流求、扶桑的“海上丝绸之路”又一次被彻底打通,并稳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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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田宗的船队在一年后满载着价值连城的货物和数十个岛国部落的“朝贡”表文胜利归来时,成王赵珩亲自到港口迎接。
码头上堆积如山的香料箱笼散发着异域的芬芳,金珠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但比这些财富更重要的,是那条已经握在东赵手中的海上生命线,以及随之而来的、辐射整个西太平洋的朝贡贸易网络的雏形。
“海王”之基,自此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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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荏苒,自南洋商团首航成功,转眼已是十年。
这十年,是东赵埋头苦干、韬光养晦的十年,也是国力蒸蒸日上、面貌焕然一新的十年。
人口繁盛,仓廪充实。 持续的鼓励生育政策与相对安定的环境,使得东赵本土与流求的人口大幅增长。
尤其是流求,经过十年大规模、有组织的开发,已从昔日的瘴疠之地,变成了阡陌纵横、稻浪翻滚的“海上粮仓”。
先进的曲辕犁、龙骨水车等农具被广泛推广,来自南洋的占城稻等优良稻种也被引入,粮食产量连年翻番。
巨大的官仓与民间义仓中,粟米堆积如山,足以应对任何可能的灾荒或战事。
手工业同样蓬勃发展,依托于流求的樟脑和硫磺,火药制造初具规模;来自汉朝的工匠与本地技术结合,改良了冶铁和纺织技术,出产的优质刀剑和特色丝绸、棉布,不仅满足内需,更成为对外贸易的拳头产品。
市井繁华,百业兴旺。 王城和主要港口城市,规模扩大了数倍不止。
街道宽阔,车水马龙,店铺林立,来自天南海北的货物琳琅满目:扶桑的漆器与珍珠,流求的蔗糖与樟木,南洋的香料与犀角,甚至通过间接渠道获得的汉朝蜀锦与西域珍宝,都能在市场上找到。
酒肆茶馆人声鼎沸,说书人讲述着南洋的奇闻异事与水师的英勇战绩。
一种不同于汉朝沉闷庄重、更加活泼开放的市民文化正在形成。商人的地位显着提高,庞大的海商阶层成为支撑国家财政的重要力量。
新船游弋,海权巩固。 水师规模已是十年前的数倍。在“海鹄”的基础上,东赵的造船工匠设计出了更大的“鲲鹏”级远洋宝船,载重量大,适航性更强,能进行跨洋远航。
舰队不仅牢牢控制着从扶桑到南洋的航线,其巡逻范围更向东深入茫茫大洋,探索未知的岛屿。
海盗几乎绝迹,东赵的商船在任何一片已知海域都能畅通无阻。“海上丝绸之路”变成了流淌着金银的血管,为东赵持续注入活力。
百家鸣碑,思想激荡。 这是东赵与大汉走上不同道路最核心的体现。
在王城中心,赵珩立起了一座巨大的黑色石碑,名为“百家鸣碑”,碑上无字,却象征着对一切有益思想的开放态度。
他明确宣布,东赵“不独尊一术”,凡有利于富国强兵、利民安邦之学,皆可研究、传播。
于是,在王官学府和民间书院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景象:
· 墨家 的工匠精神与防御理论,被广泛应用于城防、军械制造乃至水利工程。
· 法家 的循名责实、赏罚分明思想,被融入吏治改革,强调效率和法制。
· 农家 的耕作技术得到系统总结和推广。
· 兵家 不必再拘泥于儒家道德束缚,更加注重实战、谋略与新式武器(如火药)的结合。
· 甚至 阴阳家 的天文、历法知识,也被用来指导航海和农业。
· 而那些在汉朝已被边缘化的 纵横家 辩士,在这里找到了新的舞台,他们被培养成出色的外交官和贸易谈判代表。
当然,儒家学说并未被禁止,其倡导的忠孝、仁政、秩序等核心价值,依然是国家教化的基础之一。
但它不再是唯一的标准,而是融入了诸子百家的养分,形成了一种更加务实、进取的复合型思想体系。
学子们不再仅仅埋头于经书章句,而是可以根据兴趣和天赋,学习数学、格物、地理、律法、军事、商务等实用学科。
每年在“百家鸣碑”下举行的论学大会,各方学者激烈辩论,思想碰撞出灿烂的火花,推动着东赵在科技和文化上的不断创新。
扶桑-流求,双核稳固。 经过十年经营,扶桑本岛与流求大岛已经紧密地融为一体。两条航线如同坚固的链条,将两地连接。
琉求作为前沿基地和经济引擎,提供粮食、原料和战略纵深;扶桑本岛作为政治文化中心和人口基地,提供人才、技术和统治根基。两者互补,构成了东赵稳固的核心版图。
这一日,成王赵珩再次登上了宫阙高台。与他并肩而立的,是已升任大鸿胪的田宗和鬓角已现微霜的水师都督周同。
放眼望去,王城之外,新的城区仍在拓展,巨大的造船厂中,数艘“鲲鹏”级宝船的龙骨正在铺设。
港口内,桅杆如林,帆影蔽日。远方的海平面上,隐约可见巡逻归来的水师舰队的雄姿。
“十年了。”赵珩轻声感叹,语气中没有了十年前的凝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的自信。
田宗躬身道:“陛下,据各地上报,我国户籍人口已比战前最盛时增加五成,国库岁入仅海关税收一项,就已超过战前全国赋税总和。南洋、东海,凡日照所及之海域,皆闻我东赵之名。”
周同豪迈地笑道:“如今我水师儿郎,皆以能远航万里为荣!陛下,只需您一声令下,舰队可赴任何海域!”
赵珩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西方,那片曾经让他们失去一切,也让他们背水一战的大陆。
“汉朝如今如何?”
田宗回道:“霍光已彻底清除上官桀等政敌,权倾朝野。汉昭帝体弱,朝政皆决于光。其国策依旧内敛,虽与匈奴时有摩擦,但大规模用兵已少。然……据闻,其对诸侯王控制日严,对民间商贸亦多加限制。”
赵珩沉默片刻,缓缓道:“他们关起门来争权夺利,固守祖宗成法。而我们,打开了海洋的大门,拥抱了诸子百家。”他的嘴角泛起一丝锐利的笑意,“此消彼长,国力已非昔比。如今之东赵,已远超战前!”
是的,十年的生聚,十年的开拓,十年的创新,东赵已经从一个战败后蜷缩一隅的流亡政权,蜕变成一个政治稳固、经济繁荣、军力强盛(尤其是海军)、思想活跃的海洋强国。
它走出了一条与大汉“独尊儒术”截然不同的务实道路,一条依靠海洋贸易、科技文化和灵活外交实现复兴与崛起的道路。
未来的风暴或许仍在未知的海域酝酿,但此刻的东赵,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底气与力量,去迎接任何挑战,甚至……去重新定义这片天地间的秩序。
海风猎猎,吹动着成王赵珩的袍袖,也吹动着东赵王国驶向更广阔世界的船帆。
注:《东赵国志》成王世家……王蛰伏十载,而东赵日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