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织,匠墟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陈九依旧如一滩烂泥般瘫倒在院中老槐树下,任凭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拍打着他的身体。
古书第十四卷散发的金光,宛如一盏风中残烛,忽明忽暗,顽强地抵抗着这无边的黑暗。
突然,一阵低微的钟声,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像是从古书的深处渗出,断断续续,微弱得几乎无法捕捉。
陈九努力地想要分辨这声音,可他却觉得自己的耳朵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听不到——七日失声之劫,在悄无声息中开始了。
“卧槽,玩我呢?”陈九在心中无能狂怒,这贼老天,是铁了心要让他体验一把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古书中缓缓浮现,是黑渊。
他那张千年寒冰般的脸上,此刻也罕见地露出了凝重之色。
“始钟残响,源自星骸路尽头的‘锈渊’,”黑渊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每响一次,玄源子残魂便醒一缕。你若不理,万灵将永眠。”
陈九心头一震,他当然知道玄源子残魂的重要性。
这可是他日后能否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仙侠世界里苟下去的关键啊!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自身都难保了,哪还有余力去管别人?
但黑渊的话,却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他的心头。
万灵永眠?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陈九艰难地扭过头,看向纸屋的屋檐下。
墨生那瘦弱的身影蜷缩在那里,双手紧紧地抱着一支残破的毛笔,在梦中依旧不停地书写着什么,字字泣血:“师……尊……归……引……”
再看向雨中,莲心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指尖微微颤抖,喃喃自语:“钟……响了……好疼……”
陈九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
他本想苟安于世,可眼前这两个可怜的家伙,都是因为那该死的“钟”而痛苦不堪。
如果他不闻不问,任由事态发展下去,那么这些被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灵,终将永远地困于执念之中,不得解脱。
“尼玛,这剧情走向,怎么感觉越来越像那种‘拯救世界’的英雄剧了?”陈九在心中吐槽,他只想当个默默无闻的扎纸匠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九便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爬了起来。
他翻箱倒柜,从角落里找出一截锈迹斑斑的青铜钟舌。
这玩意儿,还是当初他在星骸路上捡的,当时觉得造型别致,就随手收了起来,没想到现在竟然派上了用场。
这截钟舌入手沉重,仿佛有千钧之重。
陈九咬破手指,挤出一滴鲜血,滴在古书之上。
“老伙计,这次又要麻烦你了。”陈九有气无力地说道,然后,他颤抖着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钟舌,用尽全身的力气,催动古书的力量。
“我陈九,以一日寿元为代价,点化此物,赐予灵性!”
随着他话音落下,古书上浮现出一道金色的光芒,瞬间将钟舌笼罩。
钟舌剧烈地颤抖起来,锈迹开始剥落,露出了青铜原本的颜色。
片刻之后,金光散去,钟舌停止了震动。
一个身材矮小的哑童,出现在陈九的面前。
哑童全身赤裸,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他的口中,含着那截青铜钟舌,双目空洞无神,却直勾勾地望着锈渊的方向。
他仿佛生来就只有一个念头——鸣!
“我不懂钟,但你若能鸣,便替我听。”陈九望着哑童,轻声说道。
就在这时,一阵蹒跚的脚步声传来。
钟泪娘拄着拐杖,缓缓地走进了院子。
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悲伤。
她手中捧着一个破旧的纸盆,里面盛满了锈迹斑斑的钟锈。
“百年了……终于有人要敲那口钟了……”钟泪娘颤抖着声音说道,浑浊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不停地滴落在纸盆里。
她将纸盆放在地上,抬起头,望着陈九,唯有‘无声之音’可破——那是钟死前最后的呜咽。”
陈九闻言,心头一凛。这锈渊,果然不是什么善地。
他转过头,望向站在一旁的哑童,轻声说道:“你不会说话,但你能‘听’见沉默里的声音,对吗?”
哑童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坚定地望着锈渊的方向。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回应陈九的疑问。
陈九深吸一口气
他缓缓地走到哑童面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那冰冷的脸颊。
“去吧,去寻找那沉默中的声音,去唤醒那些沉睡的灵魂。”陈九轻声说道,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充满了坚定。
哑童转过身,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着锈渊的方向走去。
他的身影,在夜雨中显得格外的渺小和孤单,却又充满了无畏和勇气。
钟泪娘望着哑童远去的背影,老泪纵横。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夜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歇。
突然,一道细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那声音,像是来自远古的呼唤,又像是来自地狱的低语。
一个穿着破烂的寂音童子,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木槌……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一口无形的巨钟,虚空敲击了下去。
无声之波,如刀,如剑,如狂风骤雨,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夜雨迷离,如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着危机四伏的匠墟。
陈九那张苍白的脸,在古书微弱的金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虚弱。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寿元,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嘶……玩脱了。”陈九倒吸一口凉气,却发现自己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七日失声之劫,果然名不虚传。
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些了。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缓缓走向锈渊的矮小身影上。
舌童每踏出一步,都仿佛踩在他的心头,让他感觉一阵阵揪心的疼痛。
锈渊,那是连仙人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禁地。
死寂,阴冷,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暗。
舌童的身影,渐渐没入黑暗之中。
突然,锈渊深处,传来一阵诡异的波动。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如同死水般的沉寂。
紧接着,一个穿着破烂的寂音童子,缓缓地从黑暗中浮现。
他手持木槌,面无表情,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
寂音童子举起木槌,朝着虚空,狠狠地敲击了下去。
没有声音。
但陈九却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波动,如同刀锋般扫过自己的身体,让他浑身一颤。
这便是“寂音大阵”的力量,无声之音,灭魂夺魄。
“卧槽,这玩意儿,比噪音污染还可怕!”陈九在心中疯狂吐槽,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这无声的冲击下,开始颤抖。
然而,就在这寂静到令人绝望的时刻,一个微弱的声音,却突然在锈渊中响起。
那不是敲击声,也不是任何可以被定义的“声音”。
那是一种意念,一种纯粹的,如同婴儿般的渴望。
舌童口含铜舌,竟以舌震反鸣!
他无法发出声音,但他却用自己的意念,将那截锈迹斑斑的铜舌,震动了起来。
非声非响,乃“意鸣”!
这声音,穿透了寂静,撕裂了黑暗,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整个锈渊。
“咔嚓……”
寂音大阵,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舌童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迈开脚步,朝着寂音大阵的核心冲去。
他口中的铜舌,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
他的身体,在无声之波的冲击下,开始崩裂,一道道血痕,出现在他苍白的皮肤上。
但他没有停下。
他的眼中,只有那口锈迹斑斑的铜钟。
他要将自己的意念,自己的灵识,烙印在那口铜钟之上,如针入髓,静默中掀起滔天涟漪!
与此同时,匠墟深处。
陈九盘坐在纸舟残骸旁,神情肃穆。
他催动体内的灵力,沟通古书的力量,以灵引术,引归源之力。
他要将那截钟舌,返本归元,重新化为铜。
“给我凝!”
陈九一声低吼,猛然将手掌拍向地面。
刹那间,一股无形的力量,自地脉奔涌而出,如同火山爆发般,直冲锈渊。
这股力量,没有声音,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万灵残念,齐齐睁眼。
他们早已沉寂了无数岁月,他们的灵识,早已被磨灭得只剩下一丝残存的执念。
但此刻,他们却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一股让他们灵魂颤抖的气息。
“师尊……”
他们齐齐低语,声音虚弱而沙哑,如同来自地狱的呼唤。
“师尊……我们来了……”
锈渊深处,那口锈迹斑斑的铜钟,突然裂开了一道细缝。
一道阴冷的声音,透过缝隙传来,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愤怒和恐惧。
“……乱道之子……你……竟敢……”
陈九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他却轻蔑地笑了笑。
“我不是要破道……”
他的声音虽然沙哑,却充满了坚定。
“我是来接人的。”
锈渊深处,铜钟高悬,钟体布满裂纹,鸣寂子立于钟顶,钟身即身,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黑暗的深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