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中悄然流逝。庄休在病床上已经躺了整整一个月。万年温玉的滋养效果显着,他破碎的经脉边缘开始有极其微弱的生机萌动,魂魄的震荡也平复了许多,脸色不再那么吓人,但依旧昏迷不醒,如同沉睡在另一个世界。
苏月成了医疗中心最固执的“钉子户”。她几乎住在了庄休的病房里,那张陪护的小床成了她唯一的休息地。青松道长和沙老劝过她几次,让她回自己宿舍好好休息,她总是淡淡地摇头:“我在这里,他若醒来,能第一个看到我。”
她的生活变得极其规律而简单。清晨,在庄休床边打坐调息,温养自己同样未愈的伤势;上午,配合医疗团队为庄休进行灵力疏导和药浴;下午,她会坐在床边,低声念诵道经,或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傍晚,她会用温热的毛巾,仔细为他擦拭身体,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深夜,她则握着他的手,在仪器单调的陪伴下浅眠。
她的话越来越少,有时一整天也说不了几句。但她的眼神,却从未离开过病床上的人。那眼神里有担忧,有心疼,有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不容置疑的坚定。
庄休偶尔会在昏睡中无意识地蹙眉,或者发出模糊的呓语。每当这时,苏月总会立刻惊醒,俯身靠近,轻声安抚,直到他重新平静下来。她记得他所有细微的反应,记得他输液时哪根血管更清晰,记得他翻身时哪个姿势更舒服。这些琐碎的细节,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苏月拉开一点窗帘,让温暖的阳光洒在庄休脸上。她坐在床边,拿着一本古籍,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落在庄休沉睡的侧脸上,他瘦了很多,下颌线更加清晰,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安静得像个孩子。
苏月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微凉的脸颊,动作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眷恋。这一个月,是她人生中最漫长、也最煎熬的一个月。每一次看到他毫无生气的样子,她的心都像被针扎一样疼。她无数次在深夜惊醒,害怕仪器上的数字会突然变成一条直线,害怕他会就这样永远睡去。
这种恐惧,让她前所未有地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看似不着调、却一次次为她拼命的男人,在她心里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位置。重要到可以让她放下所有的骄傲和清冷,重要到可以让她不顾一切地守候。
“庄休,”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还要睡多久?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说话要算数。”
阳光移动,在她眼中映出细碎的光芒。一滴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庄休的手背上。
就在这时,她握着的那只手,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苏月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紧紧盯着庄休的脸。
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挣扎着想要摆脱沉重的黑暗。
“庄休?”苏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握紧了他的手,“庄休?你听得到吗?”
病床上的人,眼皮艰难地抬起了一条缝隙,露出迷茫而虚弱的眸光。他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焦距对准了床边那张写满了焦急和期盼的容颜。
“……苏……月……”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气音。
醒了!他醒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苏月!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她紧紧握住他的手,俯下身,声音哽咽:“是我!庄休!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庄休似乎还没完全清醒,眼神依旧迷茫,但他能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温度和眼前人激动的情绪。他努力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气若游丝:“……别……哭……难看……”
这句熟悉的话语,让苏月哭得更凶了,却又忍不住想笑。她连忙按下呼叫铃,声音带着哭腔:“医生!道长!他醒了!庄休醒了!”
很快,青松道长和医疗团队冲进了病房,一阵忙碌的检查。
“奇迹!真是奇迹!”青松道长检查完后,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魂魄稳定,经脉也开始有生机复苏的迹象!虽然还很虚弱,但最危险的关头已经过去了!苏丫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苏月摇了摇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庄休。庄休在药物的作用下,又沉沉睡去,但这一次,是安稳的睡眠,呼吸平稳而绵长。
医护人员离开后,病房里恢复了安静。苏月坐在床边,看着庄休熟睡的容颜,心中被一种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幸福感填满。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将脸颊贴在他温热的手背上,闭上眼,任由泪水无声滑落。
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庄休的恢复将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修为能否恢复更是未知数。但无论如何,他醒过来了。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还在她身边,她就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相握的两只手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漫长的守候,终于迎来了曙光。而某些深藏的情感,也在这无声的时光里,悄然生根发芽,再也无法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