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纳鬼师带着三人快步穿过雾隐寨。寨子里的气氛异常紧张,吊脚楼间人影幢幢,苗民们脸上带着惊恐和慌乱,纷纷朝着寨子中心的方向涌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夹杂着草药的苦涩。
越靠近寨子中心,那股混乱的死气越发浓郁。庄休虽然灵力尽失,但敏锐的灵觉仍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前方有一股极其阴邪、充满怨毒的能量在肆虐。
终于,他们来到寨子中央的一片空地。空地上已经围满了人,中间点燃着一堆篝火,几位年长的苗医和鬼师正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年轻男子,焦急地施法、喂药,但效果甚微。
那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此刻面色青黑,双目圆睁,布满血丝,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蠕动,散发出浓郁的腥臭。他的额头正中,有一个用鲜血画出的、极其诡异的扭曲符文,正散发着幽幽的黑光。
“阿岩!我的儿啊!”一个中年苗妇扑在男子身边,哭得撕心裂肺。
“让开!”阿纳鬼师厉喝一声,分开人群,走到男子身边,蹲下身仔细查看。她脸色越来越难看,手指在那符文上虚按一下,立刻被一股阴寒之力弹开。
“是‘噬心蛊’!而且……被邪术加持过!”阿纳鬼师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好恶毒的手段!是谁干的?!”
周围的苗民们闻言,脸上露出更深的恐惧和愤怒。
“鬼师,阿岩今天早上还好好的,去后山采药,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一定是外乡人!那些不怀好意的外乡人干的!”
“杀了他们!为阿岩报仇!”
愤怒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庄休三人身上,几个年轻的苗人甚至握紧了腰间的柴刀。
“山鬼”连忙上前一步,用苗语大声解释着什么。阿纳鬼师抬手制止了骚动,目光锐利地看向庄休和苏月:“你们说能帮忙?现在,证明给我看!若救不了阿岩,你们就给他陪葬!”
庄休心中一凛,看向苏月。他对蛊术一窍不通,只能依靠苏月。
苏月面色平静,走到那名叫阿岩的男子身边,蹲下身,无视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她的指尖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金光,灵力缓缓探入。
片刻后,苏月收回手,眉头微蹙:“确实是噬心蛊,但蛊虫已被邪法催化,发生了异变,正在疯狂吞噬他的精血和魂魄。寻常解蛊之法已无效,强行驱除,会立刻要了他的命。”
“那怎么办?”阿纳鬼师急道。
“有两个办法。”苏月站起身,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第一,找到下蛊之人,逼他收回本命蛊。第二,以更强的灵力,强行镇压并炼化异变蛊虫,但施术者需对灵力掌控极其精妙,且属性需能克制这邪蛊,稍有不慎,两者皆亡。”
阿纳鬼师脸色铁青:“下蛊之人肯定早已远遁!第二个办法……寨中无人有此修为和属性!”她修炼的是巫蛊之术,灵力属性偏阴寒,与这邪蛊同源,强行镇压只会适得其反。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苏月身上。
苏月没有看他们,而是看向庄休,轻声道:“我需要你帮忙。”
庄休一愣:“我?可我……”他现在灵力全无,能帮上什么忙?
“你虽无灵力,但你的无常体质和灵觉特殊。”苏月解释道,“待会我以纯阳灵力强行镇压蛊虫时,它必会剧烈反抗,侵蚀阿岩的心脉。你需要用你的灵觉,引导我的灵力,避开要害,精准锁定蛊虫本体。这需要极高的专注和默契,只有你能做到。”
庄休瞬间明白了苏月的意图。他是“眼睛”,而苏月是“手术刀”。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方案,对两人的信任和配合是极大的考验。
“好!”庄休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神坚定,“我该怎么做?”
苏月从怀中取出三枚古朴的金针,对阿纳鬼师道:“清场,我需要绝对安静。另外,准备一盆无根水,一碗烈酒。”
阿纳鬼师深深地看了苏月一眼,挥手喝道:“都退开!按她说的做!”
苗民们虽不情愿,但还是依言退后,空出一大片地方。很快,无根水和烈酒备好。
苏月让庄休站在阿岩头侧,沉声道:“闭上眼,将灵觉集中于指尖,点在他的眉心。无论感受到什么,保持绝对冷静,引导我的灵力,像……之前引导我剑势那样。”
庄休重重点头,依言而行。他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入灵觉,指尖轻轻点在阿岩冰凉的眉心。顿时,一股混乱、暴戾、充满怨毒的邪气顺着他的指尖冲击而来,让他一阵眩晕,但他紧守心神,无常灵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瞬间“看”清了阿岩体内的情况——心脏附近,一团浓郁的黑气如同活物般蠕动,正是那异变的噬心蛊!无数细小的黑线正从蛊虫身上蔓延开来,侵蚀着心脉和魂魄。
“开始了。”苏月低语一声,眼神一凝,三枚金针瞬间出手,精准地刺入阿岩胸口三处大穴!金针颤抖,发出嗡鸣,至阳至刚的纯阳灵力如同三股暖流,强行灌入阿岩体内,直逼那团黑气!
“吼——!”阿岩身体猛地弓起,发出非人的咆哮,皮肤下的蠕动更加剧烈!那蛊虫感受到了致命威胁,疯狂反扑!黑气大盛,试图吞噬纯阳灵力!
庄休的灵觉中,仿佛看到一条黑色毒龙与三道金色闪电猛烈碰撞!他强忍着邪气冲击带来的恶心感,全神贯注,灵觉如同最灵巧的手,引导着苏月的纯阳灵力,避开那些被侵蚀的脆弱心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缠绕、切割向蛊虫本体!
“滋滋滋!”黑气与金光交缠,发出腐蚀般的声响。阿岩的身体剧烈颤抖,七窍开始渗出黑血!旁边的苗妇发出惊恐的哭喊,被其他苗人死死拉住。
苏月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操控如此精妙的灵力对她消耗极大,但她眼神依旧冷静如冰,双手结印,不断将纯阳灵力注入金针。庄休则咬紧牙关,脸色苍白,灵觉的过度消耗让他头晕目眩,但他始终没有松开手指,死死锁定着那疯狂挣扎的蛊虫!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凶险万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庄休感觉快要支撑不住时,他“看”到那团黑气在纯阳灵力的持续炼化下,终于开始缩小、黯淡!
“就是现在!”苏月厉叱一声,最后一股精纯的灵力爆发!
“噗!”
阿岩猛地喷出一大口腥臭的黑血,血中夹杂着几只已经僵死的、米粒大小的黑色怪虫!他额头那个诡异符文也随之消散!
蛊虫,被炼化了!
阿岩身体一软,瘫倒在地,虽然依旧昏迷,但脸上的青黑色迅速褪去,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成功了!”庄休松了口气,眼前一黑,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苏月及时伸手扶住了他,她的手掌冰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消耗也极大。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苗民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阿纳鬼师快步上前,检查了一下阿岩的状况,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看向苏月,目光复杂,最终化为一丝敬意,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多谢……救命之恩。雾隐寨,欠你一个人情。”
苏月微微颔首,脸色有些苍白:“举手之劳。现在,可以谈谈养魂木的事了吗?”
阿纳鬼师看着虚弱的庄休和气息不稳的苏月,又看了看地上死去的蛊虫,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你们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