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李世民长长地、带着浓重疲惫地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某种重担,“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你……既无心庙堂……那也得好好辅佐太子……帮朕好好守护李家,守护大唐……”他顿了顿,对王德道,“拟旨……赐封忠勇侯妾室苏氏……为五品‘宜人’……享诰命俸禄……”
“臣,代苏氏叩谢陛下天恩,臣一定好好守护大唐。”江逸风心中暗松一口气,脸上却做出感激涕零状,重重叩首。
这诰命身份,对苏小月是莫大的荣耀和保障,也是帝王对他忠诚的另一种认可。
最后一道命令,才是李世民留给新君李治,也是留给帝国未来最冷酷、最致命的一道保险。
他示意江逸风退下后,挣扎着让王德唤来了守在殿外的太子李治。
李治跪在榻前,泪眼婆娑:“阿耶……”
李世民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儿子的手,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声音虽低,却字字如刀:
“雉奴……朕……立刻……下旨……贬英国公李积……为叠州都督……命他……即刻离京赴任……不得……延误。”
李治一愣:“父皇?英国公乃国之柱石,功勋卓着,为何……”
“听……朕说完。”李世民厉声打断他,眼中寒光迸射,“你……仔细看好,看他……接旨之后……是何反应,若他……接到诏书……无半分犹豫……即刻收拾行装……启程赴任……那……此人……尚可……大用。
将来……你再将他召回……委以重任,他必感恩于你。”
李世民喘息着,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接下来的话语带着令人骨髓发冷的杀意:
“但是,若他……接到诏书……有片刻迟疑。有丝毫……不愿离京之意。哪怕……只是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甘或怨怼,雉奴,你切记,当机立断,即刻……杀之,勿留……后患。”
李治浑身剧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阿耶。
贬黜功勋卓着的国之重臣,稍有迟疑便格杀勿论。这……这简直是……
“阿耶……这……这……”李治声音颤抖。
“记住,”李世民的手死死攥着李治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浑浊的眼中是帝王对人性最深刻的洞察和对权力最冷酷的算计,“李积……才智有余……然……非你旧部,此人……能征善战,威望极高……又极……识时务,若不能……为你所用……或……心有异志……必成……滔天大患,此乃……朕……为你……铲除……最后的……隐患,你登基后再把他召回。。。。有恩于他,他必定尽心。。。尽力,辅佐于你,照……朕的话……做。”
言罢,李世民仿佛耗尽了所有生命力,颓然松手,瘫倒在榻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李治跪在冰冷的金砖上,看着阿耶枯槁的面容,听着那冷酷到极致的遗命,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明白了,这是阿耶用自己最后的生命,为他扫清道路。
李积的生死,就在他接到诏书后那一瞬间的反应之中。
“儿臣……遵旨……”李治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抑制的颤抖,重重叩首。
殿外,尚未走远的江逸风,隐约听到了“李积”、“叠州”、“杀之”等破碎的字眼,心中亦是凛然。
他明白,那位功勋赫赫的英国公,此刻的命运,已被系于新君登基前夕的钢丝之上。
而他,忠勇侯江逸风,也将在这新旧交替、暗流汹涌的惊涛骇浪中,履行他作为“守护”和“孤臣”的使命。
最后被帝王传唤的是程知节,李世民让他率领北禁三千飞骑军到长安城外驻扎,要确保权力平稳交替。
终南山的寒风,吹过翠微宫冰冷的殿宇,仿佛在为一代雄主的落幕,奏响最后的挽歌,也为一个充满变数的未来,拉开了沉重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