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役之要,在于‘破局’,破高句丽鲸吞新罗、挑战天威之局;
破其裹胁百济、靺鞨,威胁辽东之局;
亦破四夷观望,试探大唐底线之局。”
“高句丽山川险固,民风剽悍,确为劲敌。然其新得新罗北境,战线拉长,兵力分散;
其与百济、靺鞨之盟,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各怀鬼胎,貌合神离。
百济畏我如虎,靺鞨利则合,不利则散。”
“倾国远征,旷日持久,正中其下怀,耗我钱粮,疲我民力,风险莫测。然若兵少力弱,又恐难撼其锋,反损天威。”
江逸风的声音陡然清晰:
“故臣以为,兵贵精,攻与速,不贵多。
可遣苏定方,率精兵一万,星夜渡辽水,直插其腹心。
不求攻城略地,但求雷霆一击,寻其主力,摧其锋锐,歼其有生,打痛它,打醒它。
更要打给百济、靺鞨看,让它们知道,大唐虽远必诛。
此战若胜,则新罗围解,高句丽气焰立挫,其盟自溃,辽东可安,四夷可定。
此乃效‘卫霍直捣龙城’之故智,以精兵锐卒,行致命一击。”
“一万?” 长孙无忌忍不住失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忠勇侯,此乃国战,并非儿戏,一万兵,渡辽水,深入敌境?岂非以卵击石,纵使苏定方有通天之能,亦难为无米之炊,此议太过轻率。”
关陇集团中立刻响起一片附和之声,纷纷指责江逸风“轻敌误国”、“纸上谈兵”。
然而,御座上的李治,眼中却骤然爆发出慑人的精光,江逸风的分析,如同拨云见日,直指核心,
是啊,此战的核心目的,并非灭国,而是破局,是震慑,是以一场迅捷、猛烈、精准的打击,粉碎高句丽的野心,重塑大唐的威严。
一万精兵,看似冒险,实则避开了倾国之力的巨大风险,集中力量于一点,反而可能收到奇效,尤其是那句“打给百济、靺鞨看”,更是深合帝王心术。
“善!” 李治猛地一拍御案,声音斩钉截铁,压下了殿中的嘈杂,“忠勇侯之言,深得朕心,此战,非灭国之战,乃破局之战,兵贵精,不贵多。”
他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新任兵部侍郎苏定方身上:
“苏定方,”
“臣在,” 苏定方踏前一步,甲叶铿锵,眼中燃烧着被信任点燃的火焰。
之前与江逸风论兵的无数韬略,此刻正在胸中激荡。
“朕命你为神丘道行军大总管,率精兵一万,即日开赴营州。
营州都督程名振为汝副将,星夜渡辽水,直捣贼巢,朕要你,打出我大唐的威风,解新罗之围,让高句丽,让百济、靺鞨,让天下四夷都看清楚,犯我大唐天威者,虽远必诛。”
“臣,苏定方,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不破贼虏,誓不还朝。” 苏定方声如金石,抱拳应诺。
朝议散去,阳光透过高大的殿门洒入,却驱不散某些人心头的阴霾。
长孙无忌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簇拥在他身边的关陇重臣们,韩瑗、来济等,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一万兵…一万兵去打高句丽?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韩瑗压低声音,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江逸风这傩面鬼,妖言惑主,陛下竟也…唉!”
“此战若败,苏定方固然万死莫赎,举荐他的江逸风也难逃罪责。”来济眼中闪过阴鸷。
“败?” 长孙无忌停下脚步,冷哼一声,回头望向那渐渐远去的玄色身影,眼神冰冷如刀,
“你们以为,陛下真指望这一万人打高句丽?他要的,是江逸风这个人,是江逸风那‘算无遗策’的金字招牌。
此战若胜,江逸风声望更隆,陛下对他倚仗更深,此战若败…” 他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那便是天赐良机,正好借苏定方的人头,砍断陛下的这条臂膀,无论胜败,此獠…都留不得。”
关陇诸臣闻言,心头皆是一凛。
太尉这是动了杀心,要将忠勇侯江逸风,视为关陇集团未来最大的威胁,欲除之而后快,朝堂上的争论虽已落幕,但一场针对那玄铁傩面的无形杀网,已在长安的暗影中悄然张开。
殿外,苏定方接过兵符,神情复杂。江逸风与他擦肩而过,傩面微侧,只留下一句低语,随风飘散:
“兵贵精,不贵多。破局,在速,在锐,在攻心。”
闻言,苏定方心中猛的便有了主意,握紧了手中沉甸甸的兵符,望向东方,那里是辽水,是高句丽,是他的战场。
而他的身后,是长安城无声的暗流,是侯爷江逸风即将面临的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