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书房窗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关于“另一种文字”和“断句符号”的讨论,手心一片冰凉。
“他记起来的……不是今生,而是前世,是那个他来自的、不可知的世界。”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师兄最大的秘密,并非忠勇侯的身份,而是他那穿越时空的秘密,这些超越时代的学识,一旦被外界知晓,必将被视为妖异,引来无穷祸患。
“必须阻止郭震。”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尖叫。
“可若阻止,师兄刚复苏的灵智怎么办?”脑中另一个声音痛苦地反驳。
月下彷徨,阿史那月陷入前所未有的矛盾与挣扎,守护与恐惧,如同两条毒蛇,紧紧缠绕着她的心。
就在阿史那月于去留之间辗转反侧、备受煎熬之际,一场仿佛由天意送来的“及时雨”,骤然降临。
这日授课毕,郭震并未如往常般即刻离去,而是沉吟片刻,面上带着几分遗憾,对阿史那月拱手道:“老夫人,在下有一事需向您禀明。”
阿史那月正心神不宁,闻言心头一跳,强自镇定道:“郭先生但说无妨。”
郭震目光扫过一旁正安静翻阅书卷的江逸风,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难以割舍,他缓声道:“震游学蜀中,本为增广见闻,砥砺学问。
如今考期渐近,东都春闱在即,震……不得不辞别贤母子,赴京应试,以求闻达于天子之门庭,此事关乎前程,还望老夫人允准。”
他话语中顿了顿,一个念头在脑中飞快闪过——江大郎才识如此卓绝,若能随自己同赴东都,引荐于诸友,甚至……或许能有机会得遇明师大家,其前程必将不可限量。
这念头极具诱惑,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相邀。
然而,当他抬眼,正对上阿史那月那双瞬间闪过紧张、随即又布满浓浓不舍的眼眸时,那已到唇边的话,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看见这位老夫人下意识地朝江逸风的方向挪近了半步,那是一种母兽护犊般的本能姿态。
郭震心中了然,暗叹一声:是了,江大郎情况特殊,心智初复,离不得亲人照拂。
东都路途遥远,人事纷繁,自己此行尚是前途未卜,又岂能贸然带着他一同涉险?终究是……不便开口。
听到郭震说要走,阿史那月初时一愣,待反应过来他并非要带走路师兄,而是独自赴考,心中那块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的巨石,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搬开。
一股绝处逢生般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春潮,瞬间冲遍四肢百骸,让她几乎要抑制不住颤抖。
走了,他要走了,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她本已暗自筹谋,若郭震再深究下去,说不得只能狠心寻个由头,带着师兄再次舍弃这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安身之所,远遁他方,另起炉灶。
虽劳心费力,却是保全秘密的唯一之法。如今,这最坏的局面竟可避免。
她心中狂喜如惊涛拍岸,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平静,甚至刻意染上浓浓的惋惜:“先生……这便要走了么?”她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先生于我江家,恩同再造。
风儿能有今日,全赖先生悉心教导,老身……老身与风儿,实在是……舍不得先生啊。”
激动之余,她立刻转向侍立一旁的古朴树,语速略快地吩咐:“古树,快去,将我房中那只紫檀匣取来。” 古朴树应声而去,不多时,捧来一只沉甸甸的匣子。
阿史那月亲手打开,里面赫然是厚厚一叠面额巨大的飞钱票据,以及数十锭黄澄澄、耀人眼目的金锭。
她将匣子推向郭震,恳切道:“先生赴京,路途遥远,用度必巨。
此乃老身一点心意,权作程仪,万望先生莫要推辞。”
郭震一见那匣中财物,数目之巨,远超寻常程仪百倍千倍,顿时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面色都有些变了:“老夫人,这如何使得,如此厚赠,震断不敢受,教导大郎,乃好友所托之事,岂敢借此牟利?老夫人快快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