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车停在额尔古纳河岸边时,林墨正对着电脑整理素材。屏幕上弹出的文件夹命名很随意——“苏晚的背”,点开后,密密麻麻的视频片段像撒在黑夜里的星子,瞬间照亮了整个屏幕。
最早的一段是去年在独库公路,暴雪把车窗糊成了毛玻璃。视频里的苏晚背着两个巨大的登山包,弯腰在雪地里挖房车轮胎,红色冲锋衣的帽子被风吹得歪到一边,露出的脖颈上沾着雪粒,像落了串碎钻。林墨记得那天温度零下十五度,苏晚挖了整整两个小时,后背的衣服结了层冰壳,她却笑着说“就当给车做个冰疗”。
“又在看什么?”苏晚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进来,军靴在地板上踩出轻响。她刚在河边洗了头发,发梢还在滴水,用块旧毛巾随意搭在肩上,露出的后颈线条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林墨没回头,指尖划过另一段视频——呼伦贝尔的晨雾里,苏晚牵着驯鹿往林子走,鹿铃“叮铃”的响声混着她的脚步声,背影在雾里忽隐忽现,像幅会动的水墨画。“你看这段,”她把电脑转过去,“当时你说‘驯鹿认路比导航准’,结果真的带我们找到了玛拉大叔的毡房。”
苏晚的耳尖有点红,伸手想关掉视频,却被林墨按住。“别关,我在做合集呢。”林墨点开另一个片段,是暴雨冲毁路段那天,苏晚背着沉重的行李走在前面,泥浆没到小腿,背影却挺得笔直,像株在雨里扎根的树。“你看你当时多傻,非要把我的奶茶粉塞包里。”
“那不是怕你渴吗?”苏晚的声音有点闷,眼睛却盯着屏幕。视频里的自己正回头喊“林墨快点”,脸上沾着泥,笑容却亮得晃眼。
林墨的指尖顿在一段没有声音的视频上。画面是在漠河的极夜里,苏晚站在雪地里调试相机,极光在她身后铺成绿色的幕布,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要融进那片光里。林墨记得那天苏晚的手冻得发僵,却坚持要先帮她调好参数,说“你的镜头比我的贵,别冻坏了”。
“这段没录上声音,”林墨有点遗憾,“其实当时你哼的调子很好听。”
“我哪会哼调子?”苏晚笑了,接过林墨手里的鼠标,往下翻了翻,突然停在一段模糊的视频上——画面晃得厉害,只能看清苏晚的背影在沙漠里奔跑,手里举着个相机包,后面传来林墨的惊叫。“这是去年你相机掉沙坑里那次?”
“嗯,”林墨的脸有点发烫,“我光顾着追狐狸,把包忘在沙丘上了,你跑回去拿的时候,差点被流沙陷住。”视频里的苏晚突然摔倒,又立刻爬起来,抱着相机包往回跑,背影颠簸得让人心慌。
苏晚把那段视频调慢速度,指着画面角落:“你看,这里有只小蜥蜴,当时光顾着骂你马虎,没让你拍下来。”她的语气轻松,林墨却想起那天她膝盖上的擦伤,血珠渗进沙里,像朵小小的花。
整理到后半夜,合集已经有了四十多段。林墨把它们按时间顺序串起来,加了首舒缓的背景音乐。从新疆的沙漠到东北的雪原,苏晚的背影在不同的风景里穿梭,有时疲惫,有时坚定,有时带着点笨拙的温柔,却始终朝着同一个方向——离林墨不远的前方。
“你说,”林墨突然开口,“等咱们老了,再看这些视频,会不会觉得好笑?”
苏晚靠在她肩上,屏幕的光映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不会,”她轻声说,“我会觉得,幸好有这些背影,让我知道自己一直走在对的路上。”她顿了顿,往林墨手里塞了块巧克力,“其实……我手机里也有你的背影合集。”
林墨愣住了。
“你拍星空时的,追驯鹿时的,吵架后蹲在地上画圈圈时的……”苏晚的声音带着笑意,“等下次,咱们把两个合集放一起,肯定很有意思。”
窗外的额尔古纳河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像条流动的丝带。林墨看着屏幕上缓缓播放的合集,突然觉得这些背影比任何正面特写都动人——因为它们藏着最沉默的守护:走在前面开路,走在后面兜底,走在旁边陪伴,把所有的温柔都藏在转身就能看见的距离里。
她悄悄给合集加了个结尾字幕:“所有的背影,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