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宁的修车铺里，机油味混着焊锡的气息在空气里弥漫。苏晚捏着手里的报价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纸页边缘被她攥出深深的褶皱。“水箱加固要加钱，太阳能板扩容超了预算，连换个防滑垫都比预估贵十五块。”她把报价单拍在工作台上，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这师傅是故意坑咱们吧？”
林墨凑过去看，密密麻麻的项目后面标着红色的“超支”字样，最后合计的数字比她们最初的预算多了近三千。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指尖划过“锂电池升级”那项，超支金额最大：“这项确实贵了，但师傅说咱们原来的电池老化了，不换的话冬天可能撑不住。”
“我知道要换，但他报的价比市场价高了两百！”苏晚从工具箱里翻出手机，点开之前存的配件报价表，“你看，这家店的锂电池明明更便宜，他非说人家的是翻新货。”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信任，大概是想起了上次在戈壁滩被修车铺坑的经历。
林墨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知道苏晚不是心疼钱，是怕被糊弄。她们的积蓄大多花在了路上，每一分钱都得算着花，超支的三千块，够她们在草原上住半个月的营地，够买两箱林墨心心念念的长焦镜头滤镜。
“要不……咱们去别家问问？”林墨试探着说，“刚才路过巷口还有一家修车铺，看着挺正规的。”
“来不及了。”苏晚摇头，指了指窗外的阴云，“天气预报说后天有暴雪，咱们得在雪前把车改好，不然困在城里更麻烦。”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这差价……”
“我去跟师傅谈谈？”林墨突然说，“就说咱们是做自媒体的，经常路过伊宁，以后还能帮他宣传宣传，看能不能便宜点。”
苏晚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你……”
“试试嘛。”林墨拿起报价单，笑了笑，“总比在这儿生气强。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她找到修车铺的王师傅时，他正蹲在车底焊零件，火星子溅在他的围裙上，像群跳跃的萤火虫。“王师傅，”林墨蹲在旁边，把报价单递过去，“我们这房车吧，是拍视频用的，经常走偏远的地方，全靠它撑着。您看这预算……能不能再通融点？”
王师傅从车底钻出来，脸上沾着油污，却笑得很和善：“我知道你们，上次在赛里木湖拍星空的，我孙子天天看你们的视频。”他接过报价单，指着“锂电池”那项，“这玩意儿我给你们用的是最好的，能抗零下三十度，贵有贵的道理。”
“我知道您实在，”林墨拿出手机，翻出她们拍的伊宁老街视频，“您看，这是我们拍的汉人街，好多粉丝都说想来玩。您要是能便宜点，我们下次拍视频时，给您的铺子好好拍拍，保准来的人多。”
王师傅看着视频里熟悉的街景，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真的！”林墨点头，“我们粉丝里好多自驾的，到时候都推荐来您这儿修车。”
王师傅琢磨了会儿，在报价单上划了几笔：“这样，锂电池给你们按进货价算，再送你们桶防冻玻璃水，怎么样？能省两百多。”
“太谢谢您了！”林墨喜出望外，赶紧把新的报价单拿给苏晚看。
苏晚看着单子上减少的金额，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了暖意。“还是你厉害。”她小声说，语气里带着点佩服。
“不是我厉害，是咱们的视频有用。”林墨笑着说，“以后咱们可以多拍点沿途的修车铺、客栈，既帮了他们，也能给粉丝做参考，说不定还能省点钱。”
改装房车的那两天，林墨果然拍了段王师傅修车的视频，镜头里的他虽然话不多，却把零件拆得整整齐齐，焊接口光滑得像镜面。视频发出去后，好多粉丝留言：“这师傅看着就靠谱，下次去伊宁就找他！”
取车那天，王师傅把车擦得锃亮，还在挡风玻璃上贴了张“一路平安”的贴纸。“下次路过，记得来喝杯茶。”他拍着苏晚的肩膀说。
房车驶离伊宁时，苏晚看着仪表盘上的新电池参数，突然说：“以后预算超支，还是你去谈吧。”她侧头看林墨，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我只会跟人吵，你却能跟人交朋友。”
林墨笑着点头，心里却明白：超支的预算总有办法解决，重要的是两个人在面对问题时，能一个往前冲，一个往后拉，一个擅长强硬，一个懂得柔软。就像这房车，需要坚固的零件，也需要温暖的贴纸，才能稳稳当当地走下去。
后来，她们的“超支讨论”成了路上的日常。有时是因为买了更贵的帐篷，有时是因为换了更好的镜头，但每次争论到最后，总会找到彼此都满意的解决办法。林墨在账本的最后一页写下：“预算可以超支，但心不能走远。”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房车，正行驶在洒满阳光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