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姆塔格沙漠的风带着棱角，卷着沙粒抽打在帐篷上，发出“呜呜”的嘶吼。林墨死死拽着帐篷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脚下的沙子却在不断流失，整个人被风推得摇摇欲坠。“苏晚！左边的地钉松了！”她的声音被风撕成碎片，刚出口就被吞没。
苏晚正跪在沙地里，用工兵铲往地钉周围填沙子。听到喊声，她抬头看了眼左侧的防风绳，绳子已经被风扯得笔直，地钉露出地面的部分在风中剧烈晃动，像随时会被拔起的牙齿。“抓稳帐篷！”她吼着回应，抓起另一根地钉往沙里砸，金属撞击沙子的“砰砰”声，在狂风里显得格外微弱。
这顶双人帐篷是她们去年在敦煌买的，当时老板拍着胸脯说“抗八级风没问题”，可今天的风显然超出了预期。下午扎营时还晴空万里，日落前突然刮起妖风，沙丘在风里流动变形，原本扎得稳稳的帐篷，不到半小时就被撕开一道小口子。
“把备用绳扔给我！”苏晚的头发被风吹得像团枯草，脸上蒙着层沙，只有眼睛依旧亮得惊人。林墨摸索着从背包里翻出备用绳，用力往她那边扔，绳子却被风卷着飘向空中。苏晚纵身一跃抓住绳头，膝盖重重磕在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却像没感觉到似的，迅速把绳子缠在地钉上。
“你踩着我！”苏晚突然半跪下来，拍了拍自己的后背。林墨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她要站得更高，才能把防风绳系到更高的位置。她踩着苏晚的肩膀站起来，沙子透过鞋底硌得脚生疼，却死死抓住帐篷杆，任凭风沙打在脸上。
“再高一点！”林墨踮起脚尖，把绳子往旁边的枯胡杨树上绕。苏晚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却依旧稳稳地托着她，嘴里还在念叨：“往左挪两寸，对，就那儿，绕三圈……”绳子系紧的瞬间，帐篷猛地往回一拽，林墨差点摔下去，被苏晚一把拉住，两人重重摔在沙地里。
“没事吧？”苏晚爬起来就去检查她的胳膊，手心的沙粒蹭得林墨皮肤发疼，眼神却满是焦急。林墨摇摇头，指着帐篷的裂口：“先补那个！”
她们翻出防水胶和补丁，苏晚按住帐篷内侧，林墨跪在外面贴补丁。风从裂口灌进来，把两人的头发吹得缠在一起，她们却顾不上整理，一个按住补丁边缘，一个用石头压住等待粘合，动作默契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你还记得在青海湖吗？”林墨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也是这样的风，你把我裹在睡袋里，自己出去加固帐篷……”
“记得。”苏晚的声音带着笑意，“你非要跟出来，结果被风吹得像个风筝，抓着帐篷绳不肯撒手。”
林墨“噗嗤”笑了，眼泪却跟着掉下来。风沙吹进眼里，涩得发疼，可心里却暖烘烘的。她想起这两年的旅程，每次遇到困难，她们都是这样——一个托举，一个攀爬；一个按住，一个修补；一个在前挡着风，一个在后推着劲。
风势渐小时，帐篷终于稳固下来。两人瘫坐在沙地里，互相拍着对方身上的沙，拍着拍着就笑了起来。苏晚的膝盖渗出血迹，林墨的脸颊被沙粒划出细小的伤口，可看着在风中稳稳站立的帐篷，像看着一个共同守护的家。
“你说，咱们是不是有点傻？”林墨看着满天繁星，突然说，“放着舒服的日子不过，来受这份罪。”
苏晚递给她水壶，看着她小口喝水的样子，轻声说：“傻是傻，但这样才记得住啊。”她指着帐篷的补丁，“就像这个，以后看到它，就会想起今天你站在我肩膀上，我膝盖磕在石头上——这些疼，都是真的。”
深夜，林墨躺在睡袋里，听着外面渐弱的风声，和苏晚均匀的呼吸声。帐篷偶尔会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却不再让人害怕。她知道，这顶帐篷能抗住风沙，不是因为它有多坚固，是因为有人愿意托着她的重量，愿意和她一起跪在沙地里，把每一道裂口都补成彼此心里的印记。
第二天清晨，风停了。她们拉开帐篷，看到沙丘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脚印，从帐篷一直延伸到胡杨树旁，像条弯弯的项链。林墨举起相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照片里，晨光中的帐篷微微发亮，补丁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这张要存进相册。”林墨说。
“嗯。”苏晚看着她，眼里的光比晨光还暖，“命名为‘我们一起扛过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