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皮古籍上,血色朱砂写就的六个字,烙印在沐无忧的视网膜上。
禁术·燃魂之契。
她的视线越过那些描述过程如何痛苦的注解,直接钉死在最后一行。
代价:九死一生,修为尽废,重则身死道消。
事实清晰,冰冷。
这就够了。
“啪!”
沐无忧合上了古籍。
清脆的响声,在这死寂的密室里炸开。
一直死死盯着她的张烈,苍老的身躯猛地一颤。他知道这声脆响意味着什么。
“不可!”
老铁匠沙哑的声音陡然拔高,他不是下跪,而是像一头护崽的老狼般猛扑上前,张开那双布满老茧的双臂,用自己佝偻的身躯,死死挡在了沐无忧面前。
“少主!”
沐无忧抬眼看他,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没有恳求,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张叔,让开。”
这片平静让张烈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非但没让,反而挺直了那早已被岁月压弯的腰杆,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少主,您是老爷唯一的血脉,是沐家……最后的王牌!”
他不再提什么值不值得,而是用一种更残忍的逻辑,将现实血淋淋地剖开在两人之间。
“为了两个……刚认识不久的人,您现在就要把这张最后的王牌打出去吗?”
“这张牌一旦打了,沐家,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外人……
这个词,在沐无忧的脑海里盘旋了一瞬。
他们用命换了她的命。
现在,轮到她了。
这些念头在心中仅仅停留了半秒,就被她用更强大的意志压了下去。她看着张烈,说出的话却完全是另一番考量。
“张叔,他们是为我,为整个江东城濒死。”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张烈的心上。
“我若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自己苟活。日后,这天下人会如何看我沐无忧?”
“我麾下的将士,又会如何看我这个‘少主’?”
沐无忧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让张烈感到一种刺骨的寒意。
“军心,会散。”
她绕过张烈,走到了密室中央的巨大沙盘前。她的目光没有落在代表江东城的模型上,而是落在了那片象征着北境防线的区域。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那道冰冷的防线。
“我今天能为两个舍命的袍泽燃魂续命,明天,就会有千百个袍泽敢为我沐家死战。”
她回过身,目光如剑,直刺张烈的双眼。
“这是报恩,更是立威。这个道理,你比我懂。”
张烈彻底愣住了。
他准备了满肚子忠君赴死的说辞,准备好了以死相谏。
可他没想到,这位刚刚继任的少主,根本没跟他谈感情,谈道义。
她在谈军心。
谈人心。
谈一个上位者最冰冷的权衡与谋略。
他看到的,不是一个为情所困、冲动行事的少女。
而是一个真正开始思考如何执掌沐家权柄的……主君。
张烈还想张口,那套刻在骨子里的“保护血脉”的执念让他无法轻易放弃。
“可是,少主……”
“张烈。”
沐无忧打断了他。
她第一次,用这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叫了他的全名。
张烈浑身剧震,所有未出口的话,全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这不是“张叔”。
这是少主在点将。
“这是命令。”
沐无忧的声线彻底冷了下去,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告诉我,地心火莲,在何处。”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沉重的战锤,砸碎了张烈最后的坚持。
他眼中的挣扎、痛苦、不甘,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服从。他可以违抗一个他需要保护的“侄女”的请求。
但他无法违抗“沐家少主”的军令。
“是……”
张烈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他踉跄着走到墙边,一把扯下那张巨大的兽皮舆图。刚刚挺直的腰背,再次塌了下去,让他瞬间苍老了十岁。
“末将……遵命。”
他的手指,重重点在舆图东南角的一座被墨色渲染的黑色山脉上。
“江东城外三百里,黑风火山。此莲,生于火山之心,熔岩湖畔。”
他抬起头,眼中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凝重。
“但火山中,栖息着一头聚婴期的地火魔蜥。它以火莲为食,是此莲的天敌,也是守护者。”
张烈顿了顿,补充了最致命的一条信息。
“此魔蜥对‘沁瑶仙体’的气息,隔着百里都能感应到。您一旦靠近,它会立刻陷入狂暴,不死不休。”
“末将愿为少主开路!”
“不必。”
沐无忧从他手中接过那份标注了路线的地图。
张烈气血已衰,对上正值壮年的妖兽,不过是多送一条命。
“你去钦差营帐处,看好他们,没有我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我速去速回。”
她转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密室门栓的瞬间——
“嗡!”
一阵滚烫的灼热感,从她胸口猛地传来!
不是手机。
沐无忧脸色一变,立刻伸手入怀,摸出的,是那枚早已被她遗忘的【千里同心螺】。
此刻,这枚海螺通体散发出灼目的白光,在她掌心剧烈震动,仿佛一颗即将爆炸的心脏!
下一秒。
一个熟悉、焦灼、几乎要冲破天际的意念,不经任何媒介,直接炸响在她的脑海里!
“无忧哥!”
“你在哪儿?!我感应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