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沈知意剧烈的心跳许久才稍稍平复。
脸颊上的热度却迟迟不退,方才惊鸿一瞥看到的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沈知意,冷静!”她在心中厉声告诫自己,“他只是个失了忆的病人,你只是在帮他,仅此而已!不要胡思乱想!”
反复做了几次深呼吸,她才勉强压下那份不合时宜的窘迫与悸动。听着耳房内依旧没有穿衣的动静,她认命般地叹了口气,知道这事终究躲不过去。
她再次推开门。
屏风之外,沈知意背对着那片氤氲水汽,胸口剧烈起伏,脸颊上的滚烫久久未能消退。她用力攥紧了拳,指尖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脑中那挥之不去的——衣衫半敞的精壮胸膛和沾着水珠的苍白皮肤。
真是疯了!她在心中再次唾弃自己。定是那子蛊作祟,扰人心神!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屏风后传来乌执带着几分无措和确认的声音:“姐姐……我穿好了。”
他的声音依旧清澈,带着失忆后特有的空茫,却奇异地抚平了她一丝焦躁。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表情调整到最平静无波的状态,这才缓缓转过身,重新走入那片带着皂角清香的湿润空气里。
只见乌执已经将白色的棉质里衣套在了身上,只是穿得歪歪扭扭,衣襟交叉得乱七八糟,几根细带被他笨拙地胡乱系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难解的结,领口也松垮地敞开着,露出一段清晰的锁骨。
那月白色的长衫依旧松松地披挂在肩上,仿佛随时会滑落。他站在那里,湿发垂肩,配上这身不伦不类的穿着,更像一个懵懂无知、等待被人打理的大型人偶,偏偏那张脸俊美得令人无法忽视。
沈知意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那点莫名的火气和不自在,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认命的无奈。
她走上前,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在他裸露的皮肤上过多停留,语气刻意放得平淡,如同在教导一个真正的稚子:“里衣不是这样穿的。衣襟要左右交叠,系带要这样……”她伸出手,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里衣柔软的布料,以及其下温热的肌肤。
乌执顺从地低下头,看着她纤细灵活的手指,动作轻柔地解开他胡乱打成的死结,然后将衣襟重新整理对齐,细致的系带在她指尖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乖巧地被打成平整的结。她的动作很轻,很专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仿佛做过无数次。
他雾气弥漫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的手,又偶尔抬起,看看她近在咫尺的、刻意板着的侧脸。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包裹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抬手。”沈知意拿起那件月白长衫,示意他。
乌执乖乖照做。
沈知意踮起脚尖,将长衫从他身后披上,理顺。
她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颌,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刚刚沐浴后的干净气息,混合着一种极淡的、仿佛与生俱来的草木异香。她的心跳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赶紧屏住呼吸,后退半步,绕到他身前,开始为他系长衫的衣带。
这个过程对她而言,无异于一场酷刑。
她必须集中全部精神,才能忽略指尖下透过布料传来的体温,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往他微敞的领口里看。她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
乌执却仿佛很享受这个过程。他微微低着头,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忙碌的手指,看着她白皙的指尖与月白色的衣带纠缠,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观摩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当沈知意的手指偶尔不经意划过他胸前的衣料时,他能感觉到一种细微的、令人愉悦的战栗。
“姐姐,”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纯粹的疑惑,“为什么你帮我穿衣服,我的心……跳得有点快?”
沈知意系着衣带的手猛地一僵,指尖的温度骤然升高。她几乎是仓皇地抬起眼,撞入他那双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眸子里。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任何狎昵的意思,可这话听在她耳中,却如同最直白的撩拨。
“胡……胡说什么!”她猛地低下头,手下动作加快,几乎是有些粗暴地将最后一根衣带系好,力道大得让乌执微微蹙了下眉,“穿好了!”
她迅速退开,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乌执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终于变得整齐的月白长衫。简洁的款式,雅致的颜色,将他身上那股属于苗疆的野性与神秘稍稍掩盖,多了几分汉家儿郎的清雅俊逸。湿漉的黑发披散着,水珠偶尔滚落,滴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若不看那双过于空茫的眼睛,他此刻的模样,足以令任何怀春少女面红心跳。
沈知意猛地别开脸,不敢再看。
他抬手,摸了摸平整的衣襟,又看向明显在躲避他视线的沈知意,雾气弥漫的眼中,困惑更深了。
他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然后,乌执抬起头,看向面颊依旧泛着不正常红晕、眼神躲闪的沈知意,那双雾气弥漫的眸子里,竟缓缓漾开一点极其浅淡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笑意。
虽然依旧空洞,却干净得如同山涧清泉。
“谢谢……姐姐。”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获得新事物的满足。
这一声“谢谢”,和他脸上那纯粹的笑容,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沈知意紧绷的心弦。
沈知意强迫自己不再看他,转身开始收拾被他弄得一团乱的浴间,借此平复狂乱的心跳,腕间的银镯在她动作时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