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宿舍的木屋是用陈年松木搭的，一排排顺着山势铺开，青瓦屋顶上还沾着昨夜的露水，风一吹，水珠就顺着瓦檐往下滴，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湿痕。凌皓和周凯同住的房间在最东侧，木墙被岁月浸得泛出浅褐色，门上贴着张褪色的 “静心” 字条 —— 是上一任住客留下的。推开窗，就能看见不远处的练武场，此时已有几个早起的弟子在练拳，“喝哈” 的喊声顺着风飘进来，带着少年人的意气。
凌皓刚把《风行诀》摊在靠窗的木桌上，指尖还停在 “踏风步” 的口诀旁 —— 那一行小楷写得格外工整，他正琢磨着 “步逐云行” 该怎么调整气息，就听见门外传来 “砰” 的一声闷响，像是木箱砸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张大牛急得变调的怒吼：“赵虎！你凭什么砸俺的东西！那是俺娘给俺缝的布衫！”
凌皓的心猛地一紧，手里的卷轴都忘了收，快步冲出门。门口的空地上，场面已经乱了：张大牛的棕色木箱翻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 件打了补丁的蓝布衫被踩在泥里，油纸包着的麦饼散了开来，有两块还被碾出了印子，油纸破了，里面的芝麻撒得满地都是；还有一小包肉干，是张大牛从家里带的，用麻绳系着，现在麻绳断了，肉干滚得到处都是。
赵虎正一脚踩在那包肉干上，黑色的靴子来回碾了两下，肉干的油渗出来，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污渍。他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勾着抹嘲讽的笑，看都没看地上的东西。他身边的两个跟班，李狗蛋和王三，正死死按住张大牛：李狗蛋拽着张大牛的胳膊，手指都掐进了张大牛的粗布袖子里；王三则从后面抵住张大牛的腰，把他往后按，不让他往前冲。张大牛涨红了脸，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挣扎着想要挣脱，嗓子里发出闷闷的低吼：“放开俺！俺要跟你拼了！”
赵虎这才慢悠悠地抬眼，看见冲出来的凌皓，眼睛亮了亮，像是找到了猎物，语气更嚣张了：“凌皓，来得正好。上次丙组考核，你用破刀划了我肩膀，这笔账还没跟你算呢。今天也不难为你，把你领的元石交出来，这事就算了。”
“你胡说！” 张大牛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脖子梗得笔直，“考核时是你先动手，你想把凌皓兄弟逼下擂台，他才反击的！院规里都写了，考核中正当防卫不算违规，你凭啥要元石！”
凌皓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狼藉，落在那几块被踩碎的麦饼上 —— 他记得昨天张大牛还跟他说，这是他娘凌晨起来烙的，放了糖，让他省着吃，想家的时候就咬一口。现在麦饼沾了泥，根本没法吃了。他的手悄悄攥紧，指节泛白，却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把涌上来的怒火压了下去，声音平稳得不像刚看到这场景：“赵虎，考核的事，当时裁判长老已经判定是正当防卫，没说要赔资源。你砸了大牛的行李，踩坏了他的干粮，该道歉的是你。”
“道歉？” 赵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不屑，“凌皓，你是不是刚进外门，还不知道规矩？在这外门，老子的话就是规矩！” 他说着，往前跨了一大步，伸手就去抓凌皓怀里的布包 —— 那里面装着刚领的五块下品元石，凌皓一直揣在怀里，怕被人碰着。赵虎的手指很粗，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泥，抓过来的时候带着股蛮横的力道。
凌皓下意识地往旁边侧身，想躲开他的手，可刚动了一下，就被旁边的李狗蛋拦住了。李狗蛋伸出胳膊，死死抵着凌皓的肩膀，力气不算小，把凌皓的动作拦了下来。就是这一瞬间的耽搁，赵虎已经抓住了布包的一角，他用力一扯，“刺啦” 一声，布包的线被扯断了，五块淡青色的元石从里面掉了出来，“嗒嗒嗒” 地落在青石板上，滚了几圈，有一块还滚到了张大牛的脚边。
赵虎弯腰，用脚尖把那块元石勾到自己面前，然后蹲下身，慢悠悠地把五块元石捡起来，握在手里掂量了两下，故意把元石碰撞的声音弄得很大，语气轻蔑：“才五块下品元石，真是寒酸。不过也好，老子修炼时正好缺块垫手的，这几块够老子用两天了。” 他说着，还把元石举起来，对着太阳晃了晃，像是在炫耀。
“你把元石还回来！” 张大牛看得眼睛都红了，挣扎得更厉害了，胳膊肘往后顶，差点把王三顶得踉跄，“那是凌皓兄弟的元石，你凭啥抢！你这是强盗！”
凌皓伸手，一把拉住了张大牛的胳膊。他的手指很用力，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到张大牛的皮肤上，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张大牛愣了一下，回头看凌皓，只见凌皓的脸色很平静，眼神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慌乱。张大牛心里的火气像是被浇了盆冷水，慢慢降了下去，挣扎的动作也停了。
凌皓看着赵虎得意的背影，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却让他更清醒了。他知道赵虎的底细 —— 赵家在风武院所在的青阳城有点势力，跟外门的李师是旧识，李师平日里对赵虎多有照应，上次考核赵虎违规，李师都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要是现在动手，就算把元石抢回来，赵虎肯定会去李师那里告状，到时候李师给他们安个 “寻衅滋事” 的罪名，不仅要扣除贡献点，搞不好还会被逐出外门。他不能因小失大 —— 他进风武院，不只是为了修炼，更是为了查清当年凌家没落的真相，要是被赶走，一切就都白费了。
“大牛，算了。” 凌皓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却很坚定，“元石没了可以再赚，任务堂里有的是一星任务，咱们多接两个，很快就能赚回来。别跟他一般见识，不值得。”
张大牛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凌皓平静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凌皓不是怕事的人，既然凌皓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张大牛只能点点头，只是看着地上的碎麦饼和脏了的布衫，眼眶还是红的。
赵虎听到凌皓的话，回头瞥了他们一眼，嘴角的嘲讽更浓了：“算你识相。凌皓，记住了，在这外门，别跟老子作对，不然下次就不是抢元石这么简单了 —— 老子让你连练武场的门都进不去！” 他说着，把元石塞进自己的怀里，拍了拍李狗蛋和王三的肩膀，“走，咱们去膳堂，今天老子请你们吃肉包子！” 两个跟班立刻谄媚地应着，跟在赵虎身后，扬长而去，脚步声越来越远，消失在木屋的拐角处。
直到赵虎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张大牛才忍不住挠了挠头，蹲下身，捡起地上那块被踩脏的蓝布衫，心疼地拍着上面的泥，声音闷闷的：“凌皓兄弟，你咋就忍了呢？那可是五块下品元石啊！咱们刚领的，够咱们修炼好几天了。而且他还砸了俺的行李，踩坏了俺娘给俺烙的麦饼……”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有点哽咽了。
凌皓也蹲下身，帮着收拾地上的东西。他把滚到墙角的肉干捡起来，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然后放进张大牛的木箱里；又把没被踩碎的麦饼小心地叠好，重新用油纸包起来。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坏了这些东西。“他有背景，咱们现在斗不过他。” 凌皓的语气很平淡，却透着股沉稳，“硬碰硬的话，咱们不仅讨不回元石，还会惹上麻烦。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跟他置气上，不如把精力放在提升自己上 —— 等咱们修为高了，实力强了，他再想欺负咱们，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到时候，别说讨回元石，就算让他给你道歉，他也不敢不答应。”
张大牛听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手里还攥着那块蓝布衫，虽然还是心疼，却没那么生气了。他看着凌皓认真收拾行李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 在这陌生的风武院，大家都是为了修炼来的，大多只顾着自己，像凌皓这样真心为他着想的，还是第一个。
凌皓收拾好最后一块肉干，把木箱盖好，递给张大牛，然后转身往自己的宿舍走。走到门口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 那里贴着一块温热的玉佩，玉佩里面，藏着源初之种。上次在凌家对抗黑风寨时，源初之种曾帮他快速恢复过灵气，还能提升灵气的纯度。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既然元石的数量不够，那就用质量来补 —— 晚上修炼时，他可以用源初之种提纯下品元石里的灵气，让每一块元石的效用发挥到最大，这样就算少了五块，也能跟上修炼进度。
他推开门，木桌上的《风行诀》还摊着，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口诀上，“身随风起，步逐云行” 八个字显得格外清晰。凌皓走到桌前，指尖再次落在口诀上，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隐忍，只剩下坚定 —— 赵虎的账，他记着；失去的元石，他会赚回来；而风武院这条路，他也一定会走下去，而且要走得比任何人都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