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训练场的夕阳，把迷彩网染成了暖橙色。顾长风摘下军帽，擦了擦额角的汗，目光却没落在跑圈的战士身上，而是飘向了城郊的方向——那里有许诺的服装厂，有晾衣绳上晃悠的扎染布，还有他想一辈子攥在手里的人。
“长风！发什么呆呢？”
粗嗓门从身后传来，赵四扛着训练用的步枪跑过来，迷彩服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胳膊。他拍了拍顾长风的肩膀，顺着他的目光往城郊瞅：“又想许同志呢？我说你也是，想她就去厂里找她，在这儿杵着能杵出花来？”
顾长风把军帽重新戴上，压了压帽檐：“刚从厂里回来，她正教小徒弟绣咸鱼图案，没好意思多打扰。”他顿了顿，声音放得轻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扭，“我想……跟她求婚。”
“求婚？！”赵四眼睛一下子亮了，嗓门又提高了八度，引得旁边整理装备的李二也凑过来，“哎哟！这可是大事！你打算怎么求？买块手表？还是扯块新布给她做件裙子？”
李二搓着手，一脸兴奋：“我跟你说，我哥当年求婚，给我嫂子买了辆永久牌自行车，街坊邻居都羡慕坏了！你要不也整个自行车？许同志平时去镇上进货，有车也方便。”
顾长风皱了皱眉。手表太贵，军区的津贴攒着不够；自行车是稀罕物，票不好弄；做裙子？许诺自己就是开服装厂的，什么样的布没见过？他挠了挠头，难得露出点迷茫：“就是不知道才问你们。你们说，怎么求婚才能让她觉得，我是真心想跟她过日子？”
赵四一拍大腿，步枪往地上一杵，震得尘土都起来了：“这还不简单？搞拉练啊！武装越野十公里，终点在你们常去的那棵槐树下，插面红旗，上面写‘许诺，嫁给我’！她要是能跟你一起跑完，说明能跟你共患难，这才是过日子的样子！”
顾长风眼睛微亮，下意识点头：“武装越野？倒是能看出真心……”
“别啊长风！”李二赶紧摆手，一脸不赞同，“许同志看着细胳膊细腿的，十公里越野不得累坏了？再说她平时连跑两步都嫌喘，你让她跑十公里，这不是求婚，是‘求骂’！”
赵四不乐意了：“你懂什么？这叫考验！过日子哪能光有甜？得能一起扛事儿！跑个十公里都嫌累，以后遇到难处怎么弄？”
“那也不能这么考验啊！”李二急得挠头，“我有个主意！咱们在训练场摆标兵！你带着许同志从中间走，标兵们喊‘祝顾团长、许同志永结同心’，多气派！再给她献束野菊花，又好看又不用花钱！”
顾长风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许诺穿着蓝布褂子，被一群穿迷彩服的标兵围着喊口号，手里还捧着束野菊花，脸估计得红到耳朵根，搞不好还得笑场。他忍不住摇头：“太张扬了，她不喜欢热闹。”
“那你说怎么办？”赵四摊开手，一脸“我也没辙了”，“要么考验体能，要么搞排场，咱们当兵的求婚，不就这两样吗？难不成还学那些文人墨客，写首诗？你会写吗？”
顾长风还真没写过诗。他脑子里过了一遍跟许诺的日常——在厂里一起煮染汁，她沾了染汁的指尖蹭到他手上；在槐树下一起吃冰棍，她笑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被季渊绑架时，她攥着扳手挡在他前面……这些画面都暖，可怎么变成求婚的法子，他还是没头绪。
“要不……问问嫂子们？”李二突然小声说，“我媳妇跟许同志聊过天，说许同志喜欢实在的，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你要是跟嫂子们问问，说不定能有好主意。”
赵四立刻反对：“不行不行！这事要是让嫂子们知道了，全军区都得传开！到时候许同志还没答应，先被大家打趣，多不好！”
顾长风没说话，蹲下来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在地上画了个小小的咸鱼——是许诺最喜欢的图案。他想起上次在厂里，许诺靠在他怀里说“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想起她帮他整理账本时，认真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了点谱：“她不用多气派的场面，也不用什么贵重东西。我就是想让她知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跟她一起扛，不会让她一个人。”
“那还得是拉练！”赵四又把话题绕回去，“你想啊，跑越野的时候，你帮她背装备，给她递水，到了终点再拿出戒指——不对，戒指不好弄，拿块你妈给你的银镯子！这不就是一起扛事儿吗？”
李二也跟着点头：“银镯子也行！老辈人都说银镯子能辟邪，你妈给的，还带着心意。到时候你再跟她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保准成！”
顾长风捏了捏口袋里的银镯子——是他妈上次来，偷偷塞给他的，说“要是遇到想娶的姑娘，就给她戴上，保平安”。他心里有点动摇，可一想到许诺跑十公里的样子，又有点犹豫：“她要是跑不动怎么办？”
“你背她啊！”赵四理所当然地说，“十公里你背她跑五公里，这不更显你疼她？到时候她累了，你把镯子给她戴上，说‘以后我背你一辈子’，多感人！”
这话倒是说到顾长风心里去了。他想象着自己背着许诺，在夕阳下往槐树下跑，她趴在他背上，呼吸轻轻落在他脖子里，到了终点，他掏出银镯子，给她戴在手腕上……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行，就按你说的试试。”顾长风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我先去问问炊事班，能不能提前准备点糖水，跑完了给她补补。”
“哎！这就对了！”赵四拍了拍他的后背，“我跟李二帮你布置终点！明天就搞？还是等周末？”
“周末吧。”顾长风想了想，“她周末厂里不忙，能腾出时间。”
李二赶紧接话：“那我明天就去砍根竹竿，做红旗！字我来写，我练过几天毛笔字，保证写得又大又好看！”
三人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起来——赵四负责规划越野路线，避开难走的陡坡；李二负责做红旗和准备糖水；顾长风则想着要不要把他妈带来的咸菜也带上，许诺说过喜欢吃这口。
夕阳慢慢沉下去，训练场的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落在三人身上。顾长风看着赵四和李二兴奋的样子，心里的迷茫渐渐散了。他知道这主意可能有点“直男”，甚至有点离谱，可他想把自己最珍视的东西都给许诺——他的坚持，他的真心，还有一辈子跟她共患难的决心。
“对了长风！”赵四突然想起什么，“越野的时候你得穿常服，别穿迷彩服，显得正式！再把你那唯一的白衬衫找出来，洗干净熨平，许同志见了肯定高兴！”
顾长风笑着点头：“行，都听你们的。”
他抬头往城郊的方向看，夜色里隐约能看到服装厂的灯光，像颗温暖的星。他攥了攥口袋里的银镯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周末快点来，他想早点把许诺，变成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