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祭坛的结构如同被抽走了最关键的基石,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轰然崩塌!无数尚未被完全榨干生命力的信徒,如同下饺子般从摇摇欲坠的高空惨叫着坠落,砸向冰冷的地面或翻滚的能量乱流。
“归墟之眼”的虚空开始剧烈震荡,能量风暴肆虐,空间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刻就将彻底瓦解,将一切卷入虚无。
丹枢的身影在狂暴的能量反噬与凌厉剑罡的残余冲击波中寸寸碎裂,如同被狂风撕扯的纸片。唯有那只闪烁着冰冷光芒的电子眼,在彻底湮灭前的一瞬,依旧死死地、充满无尽怨毒与疯狂地锁定着持剑傲立的彦卿,仿佛要将这仇恨刻入虚空。她用尽最后残存的气力,发出了一声撕裂般的、如同诅咒般的嘶吼:
“慈怀药王……不会……放过……”
话音未落,她残破的身躯便被失控的、足以湮灭物质的恐怖能量彻底吞噬,连一丝灰烬都未能留下,彻底消融在崩塌的祭坛碎片与剧烈震荡、行将崩溃的虚空乱流之中。
尘埃(实质是能量碎屑与空间碎片)缓缓沉降,归于死寂。
彦卿独立于这片破碎狼藉的虚空之中,胸膛微微起伏,呼吸略显急促,俊朗的面庞透着一丝消耗过度的苍白。强行催动尚未成型的诛仙剑阵雏形,爆发出那惊世骇俗的至强一击,对他而言仍是难以承受的巨大负担。然而,在这场生死搏杀之后,他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四道桀骜不驯、凶戾绝伦的剑影,其运转轨迹似乎比以往更加流畅,更加……圆融了一丝。那是血与火淬炼出的精进。
他淡漠的目光扫过丹枢彻底湮灭、空无一物的方位,又投向下方那些侥幸在祭坛崩塌中存活下来,却已然心智尽失、沦为行尸走肉的药王秘传信徒,眼中一片冰封般的平静,无喜亦无悲。
就在这时,紧贴胸口的玉珏,传来一阵平稳而温润的热度,如同无声的肯定与赞许。
景元那熟悉的声音,再次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沉稳依旧,却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如释重负的轻松:
“做得很好。”
“回来吧。”
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彦卿心中雪亮。丹枢虽灭,药王秘传那盘根错节的根基未必尽毁。罗刹虽被擒获,其背后隐藏的图谋与真实身份依旧成谜。星核仍在星槎海深处躁动不安,其力量如同不断膨胀的毒瘤,而毁灭的令使幻胧,正藏身暗处,虎视眈眈。更不必说,镜流那惊鸿一瞥、带着警告意味的冰冷身影,以及她留下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如同一柄悬于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斩落。
前路,依旧漫长而凶险莫测。
他手腕轻转,收剑入鞘。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化为废墟、能量残渣漂浮的“归墟之眼”,再无留恋,转身,身影悄然融入来时那片深邃的黑暗甬道。
体内,那四道饱饮了“悖论”丹枢之血、凶威滔天的古剑虚影,在短暂的兴奋后,似乎变得更加沉寂内敛,如同蛰伏于深渊的凶兽,其蕴藏的锋芒与杀意,也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丹枢伏诛,“归墟之眼”的邪恶祭坛化为一片死寂的废墟,然而笼罩在罗浮仙舟上空的阴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沉重粘稠,仿佛凝固的铅块。星核的躁动如同持续不断的低频雷鸣,沉闷地敲打在每一位感知敏锐者的灵魂深处。裂界的侵蚀如同无声的瘟疫,在仙舟多处偏僻的边角区域悄然蔓延扩散,虽然暂时没有爆发大规模冲突,但那无声无息、深入骨髓的渗透,比明刀明枪的对抗更令人心悸不安。
神策府正厅内,气氛凝重得如同万载玄冰。
景元端坐于主位之上,指尖无意识地在铺展着星图的光洁桌案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叩响。他那双洞彻人心的金色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星槎海核心区域那片在星图上不断扭曲、扩散的暗红色能量标记,仿佛要将其看穿。符玄静立于他身侧不远,星眸之中无数细密的星芒疾速流转、推演,巨大的浑天仪虚影在她身后无声地缓缓旋转,无数代表未来的轨迹线条在其中生灭交织,但每一条都仿佛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之中,指向的结局愈发扑朔迷离,危机四伏。
受邀列席的瓦尔特·杨面色沉凝如水,他带来的关于星核稳定性与能量逸散趋势的最新分析数据,冰冷地躺在光屏上,每一个指标都指向不容乐观的深渊。三月七则显得有些焦躁难安,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手中骑枪冰冷的枪柄,冰晶的力量在她指尖不安地跳跃。
“丹枢虽除,但其背后与幻胧勾连的暗线网络,恐怕并未完全斩断,仍有蛰伏的毒蛇。”景元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话语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罗刹被囚于幽狱,然其目的成谜,言辞闪烁如雾里看花,纵有千般手段,亦难撬开其口。至于星核的活性……观测显示,仍在持续增强,其侵蚀边界正在扩大。”
他缓缓抬起眼帘,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等待敌人编织好最后的罗网。必须主动出击,在幻胧下一步雷霆手段降临之前,找到遏制、甚至暂时封印星核的方法,打破这被动局面。”
“将军有何具体计划?”瓦尔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而专注。
“强攻星核核心区域,风险太大,无异于以卵击石,伤亡将难以估量。”景元果断摇头,手指点向星图核心那片刺目的暗红,“符卿已反复推演,星核之力如今已与罗浮部分区域的裂界深度结合,如同毒根深植。若以蛮力强行破除,极可能引发更剧烈的空间连锁崩溃,甚至提前引爆星核。我们需要……找到一枚特殊的‘钥匙’,或者,制造一个能暂时‘安抚’其狂暴意志、甚至‘隔绝’其力量辐射的宝贵契机。”
他话语微顿,目光转向经验丰富的瓦尔特:“瓦尔特先生见闻广博,足迹遍布星海,可知晓在宇宙的隐秘角落,是否存在能暂时影响星核这类宇宙级奇物的特殊手段或器物?哪怕只是存在于古老典籍中的理论构想,也值得一听。”
瓦尔特陷入沉吟,指尖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历史的厚重感:“星核,乃是宇宙灾厄的具象化存在,其力量本质直接触及存在与虚无的边界法则。常规的科技或能量手段,对其影响微乎其微,如同螳臂当车。据我所知,或许只有某些同样触及宇宙本源规则的‘概念性’存在,或是极其古老、与星核本身诞生于同一混沌时期的同等级别奇物,才可能对其产生短暂的干扰或抑制。”
“概念性存在……古老奇物……”景元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关键线索,眼中锐利的金芒闪烁不定,陷入更深层次的思索。
就在这凝重的气氛几乎要凝固的瞬间——
一名身着云骑轻甲的传令官步履如风,神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快步走入正厅,躬身抱拳,声音清晰而急促:“禀将军!天舶司司舵,‘停云’大人求见,言有紧急要事相商,关乎……当下星核之危!”
停云?
景元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快如闪电的讶异。天舶司司舵地位尊崇,但职权主要在于星槎海航行调度与星际贸易协调,虽位高权重,却向来极少直接涉足星核危机这等核心军事与存亡要务。她此刻突然前来……
“请。”景元神色不动,瞬间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抬手示意。
片刻后,一道窈窕婀娜的身影,步履轻盈如踏云般,款款步入庄严肃穆的神策府正厅。
来者正是天舶司司舵停云。她身着华美繁复的司舵官服,云纹锦绣流光溢彩,衬得身姿愈发曼妙。脸上带着她一贯的、如同三月春风拂面般的温婉浅笑,恰到好处,无可挑剔。她先是姿态优雅地向主位的景元与一旁的符玄盈盈行了一礼,又对瓦尔特和三月七微微颔首致意,礼仪周全,尽显大家风范。
“冒昧打扰将军与诸位商议如此紧要军机,停云深感惶恐不安。”她的声音柔美悦耳,如同玉珠滚落琉璃盘,清脆动听,“只是此事关乎星核异动,停云近日整理天舶司尘封的远古档案库时,偶然发现一则被岁月掩埋的秘辛,或对当下困局有所助益,思虑再三,不敢有丝毫耽搁,特来禀报。”
“哦?司舵竟有如此发现?快快请讲。”景元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好奇与鼓励的笑容。
停云嫣然浅笑,姿态从容地娓娓道来:“据古籍残卷记载,仙舟联盟在极为遥远的远古时期,曾与一个自称‘熄星’的失落文明有过短暂接触。该文明精研星辰诞生与寂灭之道,据说掌握着一种名为‘归寂星尘’的奇异物质,拥有不可思议之力,能短暂‘安抚’狂暴的星辰核心,使其陷入类似冬眠的沉寂状态。虽无法根治星核之患,却能为仙舟争取到至关重要的应对时间。”
归寂星尘?能安抚星核?
瓦尔特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强烈的疑惑。他游历星海,博览无数文明典籍,却从未在任何可靠记载中听闻过“熄星”文明与所谓“归寂星尘”的存在。
符玄星眸骤然一凝,指尖掐算推演的速度在无人察觉中悄然提升了一倍不止,身后的浑天仪虚影转速加快。
景元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手指却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竟有此事?这倒是个闻所未闻的线索。只是不知司舵可知晓,这传说中的‘归寂星尘’,如今在罗浮何处可寻?”
停云的笑容依旧温婉动人,宛如一幅精心绘制的仕女图,然而在她低垂的眼帘之下,却极快地掠过一丝幽深难测、如同寒潭深水的微光:“据古籍中语焉不详的暗示,当年‘熄星’文明赠予仙舟先祖的少许‘归寂星尘’,似乎……被封存于星槎海深处,某处早已被岁月遗忘的远古航行信标之中。其具体坐标,典籍中记载模糊不清,但停云或可凭借天舶司对星槎海历史脉络与古老航路的独到了解,尝试推演定位,或有一线希望。”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理由充分,姿态诚恳得如同全心全意要为仙舟解忧。
然而,就在她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刹那——
嗡!!!
一直如同雕塑般静立于景元身侧后方阴影中、默不作声的彦卿,其意识海深处那四道沉寂的凶戾剑影,如同被投入滚烫沸油中的万年玄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暴至极的震颤!这震颤并非恐惧,而是混合了极致的厌恶、纯粹到极点的杀戮渴望,以及……一丝近乎于“兴奋”的、遇见宿敌般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