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渊外围的联盟营帐内，这一次集聚商讨具体破阵部署。
各派主要代表都相继而坐，而沐星澜，作为此次联盟“特邀”的助力，独自坐在客位。她依旧是一身随性的打扮，墨发轻绾，几缕碎发垂落颊边，紫色的眼眸漫不经心地扫过帐内诸人。
经过上次的质疑与回击，这一次那些所谓正道的人当中，忌惮、或隐含敌意的目光稍微略减一些，除了一些顽固不灵的老道依然白眼相向，也只能咬咬牙就此作罢。
沐星澜的指尖偶尔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仿佛在欣赏一出大戏。
“诸位，”清虚真人率先出声，打破了帐内的寂静，“寂灭渊内灵脉异动日剧，那‘噬灵阵’抽取天地灵气的速度愈发猖獗，上次小聚已名言其中要害，今日召集诸位，便是要议定破阵之策，毕其功于一役！”
李擎锋随声附和，声音洪亮：“掌门师兄所言极是！据探查，那阵法核心位于寂灭渊最深处的‘幽渊殿’遗址，能量反应极其骇人。依我之见，大家齐心协力，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捣黄龙，以璇玑阁‘九天诛魔大阵’为核心，辅以各派攻伐秘术，强行将其摧毁！”
他说话时，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沐星澜，强调着“正道”与“诛魔”二字。
沐星澜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并未立刻反驳，只是那眼神中的戏谑更深了几分。
叶冷轩上前一步，拱手道：“师尊，李师叔。根据弟子此前与沐……与幽阙之主共同探查的结果，那阵法核心能量诡异，兼具吞噬与转化之能，强行硬撼，恐适得其反，甚至可能引发能量潮汐反噬，伤及我方。弟子认为，当以压制、瓦解为主，而非一味强攻。”
“哦？”李擎锋冷哼一声，看向叶冷轩，“冷轩师侄，你屡次与那…沐星澜接触，莫非是被其言论影响了判断？对付此等邪阵，唯有以正克邪，以力破巧！何来这许多顾忌？”
叶冷轩面色不变，语气依旧沉稳：“李师叔，此乃基于阵法特性与能量分析的判断，与任何人无关。那阵法之力，绝非简单的‘邪’字可以概括，其运作方式，更近似于一种…窃取天地本源规则的诡异体系。”
他斟酌了一下，用了一个从沐星澜那里听来的词——“窃天”。
一直沉默的云隐子此时温和开口，“擎锋师兄稍安勿躁，冷轩的顾虑不无道理。那阵法确有其独到之处，不可等闲视之。强行破阵，风险甚大。”
他顿了下，又看向沐星澜，目光中带着一种探究：“沐姑娘曾多次与这股力量交手，不知对此阵，可有更深入的见解？我等既然暂为同盟，还望沐姑娘不吝赐教。”
顿时，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到沐星澜身上。
沐星澜抬眸，迎上云隐子“温和”的视线，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清脆，带着几分慵懒和毫不掩饰的嘲弄：“云长老这话问得有趣。你们正道联盟人才济济，典籍浩如烟海，研究了这么久，到头来还要问我这个‘魔头’怎么看？”
她不等有人反驳，便继续慢悠悠地说道，语气却带着一种犀利：“那玩意儿，说白了就是个贪婪的‘窃贼’，靠抽取灵脉生机壮大自身，核心处必然有一个能量汇聚与转化的枢纽。硬打？当然可以，只要你们舍得填进去足够多的人命和灵力，给它‘加餐’，让它‘吃撑’到一定程度，自然也就崩了。不过到时候，这寂灭渊方圆千里还能剩下多少灵脉，可就难说了。”
她目光扫过脸色难看的李擎锋和赵乾等人，语气愈发轻快：“当然，如果诸位觉得自家弟子和地盘灵脉足够经得起这么耗，那就当我没说。反正我们幽阙地方小，人也不多，比不得诸位家大业大，经得起折腾。”
“你！”李擎锋勃然大怒，周身灵力鼓荡，“沐星澜，休得在此危言耸听，扰乱军心！”
“危言耸听？”沐星澜挑眉，“李长老若不信，大可以带人先去试试嘛，看看是你们的‘九天诛魔大阵’先诛了那‘窃贼’，还是先给它送了份大礼。我就在这儿看着，保证不拦着。”
叶冷轩看着沐星澜三言两语就把李擎锋堵得脸色铁青，眼中闪过一丝微微笑意，但很快便收敛。他深知沐星澜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每一句话都直指要害。
“沐姑娘，”叶冷轩适时开口，将话题拉回正轨，“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那阵法核心，方能以最小代价，达成目的？”
沐星澜看了他一眼，这才稍微正经了些，说道：“简单。找个办法，暂时压制住那核心的吞噬和转化能力，让它‘消化不良’，然后再给它来个从内部的结构性破坏。比如，用某种与它相克，或者能干扰其能量运行规律的力量，给它来一下狠的。”
她说着，指尖一缕深邃的紫意流转，带着万物归墟的意蕴，却又在其中隐含一丝生机，“我的‘寂灭’，恰好擅长做这种事。当然，前提是，得有人先帮我把它的‘壳’撬开一条缝，或者让它暂时‘僵住’。”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沐星澜的方案，听起来确实比李擎锋的蛮干要靠谱，但也意味着，破阵的关键一环，竟要倚重这位“魔头”的力量。
云隐子眼中精光一闪，抚须沉吟道：“沐姑娘此法……倒是另辟蹊径。以寂灭之力，从内部瓦解其结构，确有可能以巧破力。”
他看向清虚真人，“掌门师兄，我以为，或可采纳此策。由我正道弟子布下‘九转浩然镇灵大阵’，全力压制阵法核心，使其运转滞涩，再由沐姑娘伺机以寂灭之力给予致命一击。如此，既可发挥我正道阵法之长，亦可借沐姑娘之力克敌，可谓两全。”
他这话说得漂亮，既肯定了沐星澜的作用，又将主导权牢牢抓在了“正道”手中，更隐含了“就近监视”的意味。
清虚真人目光扫过众人，见李擎锋虽面色不虞，但并未再强烈反对，赵乾与赤霞仙子等人也微微颔首，终于拍板：“便依云师弟所言。冷轩，你精通阵法，对那核心亦最为了解，便由你统领主攻阵眼一组，林越、沧遥辅佐，挑选阁中精锐弟子，布设‘九转浩然镇灵大阵’。”
“是，师尊！”叶冷轩肃然领命。
“青云宗、丹霞派诸位道友，烦请率领门下弟子，负责侧翼护卫，抵御可能出现的焚天宗或其他干扰。”清虚真人继续部署。
赵乾与赤霞仙子齐声应下。
“其余各派弟子，于外围布防警戒，互为犄角，随时策应。”
部署完毕，清虚真人最后看向沐星澜，语气郑重：“沐姑娘，破阵关键一击，便拜托你了。望你以大局为重。”
沐星澜随意地摆了摆手，笑容依旧洒脱，带着点漫不经心：“好说，只要你们别在我动手的时候，背后给我来一下‘除魔卫道’就行。”
她这话半真半假，却让帐内不少人神色微变。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离去准备。
云婉清一直安静地跟在云隐子身后，低眉顺目，直到人群散去，她才寻了个机会，悄悄找到了仍面带愠色回到自己营帐的李擎锋。
“李师叔。”云婉清屏退左右，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惧。
“婉清？何事？”李擎锋对这个师侄女还算温和。
云婉清轻咬下唇，眼中水光盈盈，低声道：“师叔，方才帐内之事，婉清心中实在……实在难安。”
“哦？你担心什么？”
“师兄的计划，看似以我正道为主，可……可那沐星澜的‘寂灭之力’何等霸道诡谲？”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她若在阵眼被压制的关键时刻，不是摧毁，而是反向将其寂灭之力灌注进去，与阵眼内本就阴邪的噬灵之力融合……届时，阵眼非但不会破，反而会瞬间被催化成一个巨大的寂灭魔源！师兄他们首当其冲，恐怕……凶多吉少啊！”
她抬起泪眼，激发着李擎锋的责任感与偏见：“师兄他……定是被那魔头诱惑迷了心窍，才做出如此险之又险的安排。李师叔，您是我璇玑阁肱骨，更是此次联盟的中流砥柱，届时若真有变故，恐怕唯有您能力挽狂澜了！”
李擎锋闻言，脸色骤变。他本就对沐星澜极度不信任，此刻被云婉清这番“合情合理”的猜测一激，顿时觉得这分明是一个针对叶冷轩和正道精英的毒计！
他眼中厉色一闪，沉声道：“师侄女所言甚是！老夫绝不能坐视冷轩师侄与众多正道弟子陷入死局！”他当即暗中传讯，吩咐自己一系的亲信弟子：“破阵之时，严密监视沐星澜，一旦她有任何异动，或试图接近阵眼核心，不必请示，立刻出手，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拦截甚至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