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浪书院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悄无声息地罩住了如家宾馆。院子里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透过老式木窗的格纹,在 302 房间的地板上投下几片模糊的光斑,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装着碎金的匣子。陈雪坐在靠窗的床沿,手里捏着本翻开的书,书页上印着戴望舒的《雨巷》,可她的目光没落在 “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上,而是落在对面藤椅上的凌云身上。他刚帮张姐夫修好了二楼吱呀作响的地板,额角还带着薄汗,此刻正仰头靠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藤椅的纹路。

“晓冉今天给萌萌擦身,用了三块香皂。” 陈雪忽然开口,声音轻轻的,像怕惊扰了窗外槐树上打盹的虫鸣。她把书合上,放在膝头,指尖划过磨得有些发白的书脊,“萌萌发着烧,浑身酸懒,翻身的时候总哼哼,说骨头缝里都疼。晓冉就跪在床边,一点点帮她挪身子,左边擦完擦右边,连耳后那点藏着的灰都没放过。我进去换毛巾时,看见她袖口泡得发白,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滴,砸在床单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凌云握着水杯的手顿了顿。下午他去镇上买鱼,回来时正撞见赵晓冉坐在萌萌床边削苹果,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侧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当时只注意到她削苹果的手法利落,果皮连成一条不断的线,绕在手腕上像条红玛瑙链子,却没在意她袖口沾着的水渍,更没留意她额角那抹没擦干净的汗,被阳光晒得亮晶晶的,像颗没来得及拭去的泪。

“前几天更忙。” 陈雪拿起桌边的苹果,慢悠悠地削着皮,刀刃贴着果肉游走,留下薄薄一层果皮,在她膝头弯成个完整的圈,“萌萌刚醒那会儿,烧得迷迷糊糊,突然说想吃酸杏儿,说小时候奶奶炖的杏儿汤最解腻。你也知道,这时候哪还有新鲜杏儿?晓冉听完,抄起件外套就往外跑,挨家问镇上的杂货铺,都说‘姑娘,早过季了’。最后在河滩边找着个卖野杏的老太太,老人家说那是自家树上结的,留着酿酒的。晓冉软磨硬泡买了半篮子,回来时裤腿上全是泥,说是骑车过沟时没看清,连人带车摔进草窠里了。”

苹果的清香漫开来,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槐花香,在空气里酿出种清甜的味道。凌云的喉结动了动,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滑,滴在裤腿上,凉丝丝的。他记得那天赵晓冉举着个蓝布袋子冲进病房,野杏的酸气混着她身上的汗味,在空气里撞出很鲜活的味道。他捏了颗放嘴里,酸得直眯眼,赵晓冉在旁边拍着手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凌哥你也怕酸啊?我就说这玩意儿够劲儿!” 他当时只觉得这姑娘咋咋呼呼的,没看见她肘弯处蹭破的皮,结着层干硬的血痂,像片风干的枫叶。

“她给萌萌喂药时,总把自己的手指头先伸进药碗里蘸蘸。” 陈雪递过一瓣苹果,果肉泛着淡淡的黄,像块上好的琥珀,“我说药烫,吹吹就好,她非梗着脖子说‘雪姐你不懂,凉了苦,热了烫,就得不冷不热才合适’。这几天下来,她右手食指指腹上起了个白泡,鼓鼓囊囊的,像颗没熟透的葡萄。昨天我看见她躲在厨房,偷偷用绣花针挑了,挤出来的水都是浑的,还龇牙咧嘴跟我说‘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凌云没接苹果。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那里有块浅褐色的疤,是去年训练时被铁屑烫的。他忽然想起赵晓冉的手,那双总戴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手套的手,摘下来时,指腹上总带着点小伤口。春天帮张姐摘香椿,被树枝划出道细口,她举着手指头冲他笑:“凌哥你看,见红了,今天准有好事!” 夏天搬冰镇啤酒,指节冻得发红,她往手上哈着气说 “这叫淬火,越冻越结实”。秋天帮李姐收玉米,手背被叶子割出好几道血痕,她用创可贴贴得歪歪扭扭,说是 “新做的美甲”。冬天洗抹布,虎口裂了道口子,她裹着胶布还坚持帮他擦办公桌,说 “凌哥你这桌子,能当镜子照了”。他以前总笑她 “毛手毛脚”,现在才想起,那些伤口大多是为别人忙出来的,像棵拼命结果的树,把疤当成了勋章。

“你还记得去年暴雨天吗?” 陈雪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空气里几乎听不见,却精准地戳中了凌云记忆里最软的地方,“队里救那个困在槐树上的小孩,你跳下去时被石头崴了脚,是晓冉背着你往回撤的。”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凌云的记忆忽然晃荡起来,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那天的雨大得像要把天砸破,豆大的雨点砸在安全帽上,噼啪作响。洪水漫到腰际,冷得刺骨,像无数根细针扎着皮肤。他崴了脚站不稳,疼得冷汗直冒,赵晓冉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半蹲下来把他架到背上,她的肩膀很窄,硌得他生疼,可后背却暖烘烘的,像贴了块热水袋。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岸边挪,洪水灌进她的胶鞋,每走一步都发出 “咕叽” 的声响。她个子比他矮半个头,背他时腰弯得像张弓,他能感觉到她后颈的汗混着雨水往下淌,滴在他手背上,滚烫的,像小石子砸在水面上。

“她后背上磨出了一大片红,” 陈雪望着窗外的月光,那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晚上睡觉翻身都疼,却跟没事人似的,第二天还照样来队里,从包里掏出瓶红花油,硬往我手里塞,说‘雪姐你给凌哥擦擦,他那脚再不治,该成瘸子了’。”

凌云的手指蜷了起来,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记得那瓶红花油,玻璃瓶的,上面印着朵大红花,闻着有股刺鼻的药味。他擦了两天就扔在抽屉里,后来搬家时被杂物埋了,再没见过。他从没问过赵晓冉,她后背的红痕疼了多久,是不是像他脚踝的伤一样,阴雨天就隐隐作痛。

“还有你感冒那次,” 陈雪拿起块苹果放进嘴里,果肉的清甜在她舌尖散开,“烧到三十九度,躺在床上哼哼,是晓冉把自己的棉被拆了,给你缝了个厚被套。”

那床被套是蓝底白花的,印着俗气的牡丹图案,针脚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生手的活。凌云当时盖着觉得沉,像压了块石头,还跟她说 “太厚实了,压得慌”。赵晓冉挠着头笑,露出点不好意思的憨态:“我妈说棉花多了才暖和,我缝了半宿呢,手指头都戳破了。” 他现在才想起,那段时间赵晓冉总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说是 “衣柜里找出来的,不冷”,其实是把自己新买的羽绒被拆了,把里面的棉絮全塞进了那个丑丑的被套里。有天早上他起夜,看见她蜷缩在值班室的沙发上,盖着件薄薄的军大衣,冻得缩成团,像只受伤的小兽。

“她总说你爱吃辣,” 陈雪的声音软下来,像浸了温水的棉花,“每次队里聚餐,她都提前半小时去饭馆,跟后厨师傅说‘多放辣椒,越辣越好,我凌哥就好这口’。其实她自己吃不了辣,每次都得备着三瓶冰汽水,一边吃一边吸溜,眼泪辣出来了还嘴硬说‘过瘾’。”

凌云想起那些聚餐的夜晚,灯光昏黄的小饭馆里,油烟味混着酒气在空气里蒸腾。赵晓冉举着玻璃瓶装的汽水猛灌,喉结上下滚动,鼻尖红得像颗熟透的樱桃,眼睛里水汪汪的,却总往他碗里夹最辣的那几块肉。有次他说 “你少吃点辣,看你辣的”,她把汽水往桌上一顿,梗着脖子说 “我乐意”,转脸却偷偷把他碗里的辣椒挑出来,埋在自己米饭底下。他以前觉得她是凑热闹,现在才明白,那是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对他好 —— 你喜欢的,我就算受不了,也想让你尽兴。

“你档案里的照片,都是她帮你整理的。” 陈雪忽然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羡慕,“去年评先进个人,要交历年的工作照,你自己都找不全,是晓冉在档案室蹲了三天,从一堆旧报纸、老档案里一张张剪下来,又跑了三趟照相馆过塑,整整齐齐贴在个深蓝色的本子里给你。”

那本相册他还留着,放在书柜最底层,深蓝色的封面,边角磨得有点毛,像只老实的旧猫。里面的照片有的泛黄,有的带着折痕,每张下面都用娟秀的字写着日期和事由。他当时翻了翻就放在一边,没注意到最后一页夹着张小小的便签,上面是赵晓冉歪歪扭扭的字:“凌哥,你年轻时真帅,比电影明星还帅。” 字迹被水洇过,有点模糊,像是写的时候太用力,把笔尖都戳破了。

“她刚来队里那年,才二十岁,扎着个高马尾,跟在你身后转,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陈雪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像被月光熨过,显得格外柔和,“你出警她跟着记笔录,钢笔水蹭得满手都是;你开会她跟着抄笔记,字写得跟蜘蛛爬似的,却记得比谁都全;你修警车她就蹲在旁边递扳手,递错了还不好意思地吐舌头,说是‘跟凌哥学本事’。有次你教她写报告,说她字太潦草,像鸡爪刨的,第二天她就买了本庞中华的字帖,天天躲在值班室练字,手上磨出了茧子,还跟我炫耀‘雪姐你看,我这字是不是进步了’。”

凌云想起赵晓冉的字,确实比刚来时长进多了,一笔一划的,带着股认真的憨劲,像个努力学步的孩子。他以前只随口夸过一句 “有进步”,没看见她值班室抽屉里那本写满了的字帖,纸页都翻得起了毛边,上面还有几滴风干的墨迹,像不小心溅上的星星。

“上个月你生日,” 陈雪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像怕惊扰了什么,“她跑了老远的路,去给你买那家老字号的糖糕。”

那天早上他起床,看见值班室桌上放着个油纸包,糖糕还热乎着,甜香漫了一屋子,像把整个春天都装了进来。赵晓冉趴在桌上打盹,头发乱糟糟的,像团被风吹过的草,嘴角还沾着点糖渣,像只偷吃完蜜糖的小松鼠。他叫醒她,问她咋不多睡会儿,她揉着眼睛笑,睫毛上还沾着眼屎:“怕来晚了卖完了,那老头的糖糕每天就做五十个,去晚了抢不着。凌哥你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当时狼吞虎咽吃了三个,只觉得甜得发腻,没问她是几点起的床,也没问她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手自行车,走了十几里夜路,怕不怕黑,怕不怕路边窜出来的野狗。

窗外的月光忽然亮了些,像谁掀开了遮月的云,清辉透过窗棂,照在陈雪平静的脸上,也照在凌云微微颤抖的手上。他看着陈雪,忽然想起赵晓冉的样子 —— 扎着高马尾,发尾有点毛躁,穿着洗得发白的队服,领口磨出了毛边,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走路带风,说话大声,总爱说 “凌哥我来”“凌哥没事”“凌哥你歇着”。

他以前总觉得她像颗小太阳,热热闹闹的,却没想过这太阳的光,大多都落在了他身上。她的大大咧咧里藏着细心,像向日葵永远朝着太阳转;她的咋咋呼呼里藏着在意,像春天的风,看着莽撞,却悄悄吹开了花。她把所有的好都掰碎了,混在平常日子里,像撒在粥里的糖,不仔细尝,品不出那份甜。

“我以前……” 凌云的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总觉得她小,不懂事,没把她放在心上。” 他想起自己对她的那些不耐烦,她叽叽喳喳说话时,他说 “你能不能安静点”;她笨手笨脚做错事时,他说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她红着脸递给他自己织的围巾时,他说 “太丑了,我不用”。那条灰扑扑的围巾,他后来在衣柜深处找到了,针脚歪歪扭扭的,却织得很密,像她没说出口的心意。

陈雪把最后一块苹果递给他,果肉上还带着她的温度:“晓冉也不图你啥,就觉得你好,想对你好。她总跟我说‘雪姐,你看凌哥多厉害,上次那个案子,他一眼就看出破绽了’,说这话时,她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

“她是个好姑娘。” 凌云接过苹果,指尖有点抖,苹果的凉意透过皮肤传过来,却压不住心里翻涌的热。

“是啊,” 陈雪看着窗外,月光落在她脸上,像蒙了层薄纱,“又能干,又善良,长得也好看,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星星。”

长得也好看。这句话像根火柴,“噌” 地一下点亮了凌云的记忆。他想起赵晓冉第一次穿裙子的样子,浅蓝色的连衣裙,领口镶着圈蕾丝,站在队部门口,有点不好意思地拽着裙摆,阳光落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当时愣了下,随口说了句 “还行”,没告诉她,那天的她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在山里见过的野蔷薇,热烈又鲜活,带着点刺,却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他想起她帮萌萌梳头时,手指灵巧地编出麻花辫,发尾系上粉色的蝴蝶结,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易碎的珍宝;想起她洗头发时,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在锁骨处汇成小小的水洼,反射着灯光,像撒了把碎钻;想起她偶尔也会涂淡淡的口红,豆沙色的,被他撞见时,会红着脸赶紧用手背擦掉,留下点淡淡的印子,像朵没开全的花;想起她训练时认真的样子,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流,落在锁骨窝里,性感得让他不敢多看。原来她不是只有 “汉子气”,她也有姑娘家的细腻和美丽,只是这些,都被他用 “大大咧咧” 四个字轻飘飘地盖过去了。

“我以前总盯着那些热闹的,显眼的,” 凌云的声音放低了,带着点自嘲,“觉得孙萌萌活泼,林薇能干,却忘了身边还有你和晓冉,像两棵安静的树,默默为我遮着荫。”

陈雪的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指尖在书页上轻轻划着:“我们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 对你好,是该做的。”

“该做的?” 凌云看着她,忽然明白了母亲说的 “真心” 是什么。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不是惊天动地的付出,而是把 “对你好” 当成了习惯,像呼吸一样自然,不求回报,也不求被看见。

他想起自己的仙人手机上,赵晓冉那颗半明半灭的五角星。原来不是她不够真心,是他自己的眼睛被蒙了尘,没看到那份藏在大大咧咧背后的认真。他想起自己总觉得赵晓冉对谁都热络,却没发现她对别人的笑是客气,对他的笑里藏着敬,藏着学,藏着慢慢滋生的喜欢。

“明天早上,我去买晓冉爱吃的糖糕吧。” 凌云忽然说,语气里带着点笃定,“她上次说镇上那家老字号的糖糕最好吃,就是起太早,总没赶上。”

陈雪抬头看他,眼里的笑意像化开的蜜糖:“好啊,她肯定高兴。”

“还有你,” 凌云看着她,“你不是说想看海上日出吗?等萌萌好利索了,我们一起去。”

陈雪的眼睛亮了亮,像落了两颗星星:“真的?”

“真的。” 凌云点头,心里忽然前所未有的清明。原来真心待他的人,从不用他费力去寻,就守在他身边,陪他走过一个又一个平凡的日子。以前是他太傻,总往远处看,忘了低头看看脚下的花。

窗外的风轻轻吹着,带着海的气息。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以前忽略的时光一点点补回来,给她们该有的在意,该有的珍惜。就像父亲说的,抓住身边的人,把心思都用在她们身上。

夜色还长,但凌云知道,从今晚开始,他不会再错过了。那些藏在细节里的真心,他要一点点找回来,像收藏珍珠一样,串成属于他们的项链,戴在时光的脖颈上,闪着永不褪色的光。

“明天早上,” 凌云忽然站起身,藤椅发出 “吱呀” 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我去买糖糕。”

陈雪抬头看他,眼里闪着笑意,像化开的蜜糖:“好啊,记得多买几个,晓冉能吃,上次她跟我说,那糖糕她一次能吃四个。”

凌云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忽然停住了。走廊里传来赵晓冉的声音,大概是刚从萌萌房间出来,正哼着不成调的歌,是首老歌,“月亮走,我也走”,跑调跑得厉害,却透着股轻快的劲儿,脚步像踩着弹簧,轻快得像在跳。

他推开门,看见赵晓冉正踮着脚够墙上的灭蚊灯,睡衣的袖子滑下来,露出细瘦的胳膊,胳膊上有块浅褐色的疤,是上次帮他抬东西时被砸的。听见动静,她回过头,头发乱糟糟的,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带着点汗湿的潮气,脸上带着点倦意,眼下有淡淡的青影,看见他,眼睛却立刻亮了,像两颗被擦亮的星星:“凌哥,你还没睡啊?”

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鼻尖上有颗小小的痣,像颗不小心落在脸上的星子。这颗痣他以前咋没发现呢?它藏在细碎的光影里,像个藏了很久的秘密。

“刚跟陈雪聊了会儿。” 他走过去,抬手帮她把灭蚊灯摘下来,灯网里还粘着几只蚊子的尸体,“萌萌睡了?”

“嗯,刚睡着,还打小呼噜呢,跟小猪似的。” 赵晓冉打了个哈欠,露出点孩子气的憨态,眼角挤出点生理性的泪水,“今天烧退了,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 她揉了揉眼睛,指尖蹭到眼下的青影,像是想把疲惫按回去,“凌哥你咋还没睡?是不是我哼歌吵着你了?”

凌云看着她眼下的青黑,想起陈雪的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几天萌萌发烧,赵晓冉几乎没合过眼,白天守着,晚上也隔一小时就起来量体温、喂水,刚才他还听见她在病房里给萌萌讲睡前故事,声音放得软软的,像怕惊扰了蝴蝶。

“没吵到。” 凌云把灭蚊灯放在旁边的桌上,“歌挺好听的。”

赵晓冉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脸颊上泛起浅浅的梨涡:“真的?我还以为跑调跑得没法听呢,小时候我妈总说我唱歌像杀猪。” 她挠了挠头,头发更乱了,像团蓬松的蒲公英,“凌哥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唱给你听啊,我还会唱《东方红》呢!”

“好啊。” 凌云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不过现在该睡了,你看你眼下的青黑,快赶上熊猫了。”

“哪有!” 赵晓冉不服气地撅起嘴,伸手想去捂眼睛,又想起手上刚给萌萌擦过汗,赶紧缩了回去,在睡衣上蹭了蹭,“我年轻,熬两天没事,不像凌哥你,上次值个夜班就说腰酸背痛。”

凌云被她堵得没话说,只能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腹触到她柔软的发丝,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像春天刚抽芽的青草味。赵晓冉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乖乖地低着头,耳朵尖悄悄红了,像染了胭脂。

“快去睡吧。” 凌云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发丝的触感,“明天早上…… 我去买糖糕。”

赵晓冉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真的?那家老字号的?”

“嗯。” 凌云点头,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你想吃几个?”

“四个!不,五个!” 赵晓冉伸出五根手指,又觉得不好意思,蜷回两根,“三个就够了,我怕吃多了胖。”

“买五个。” 凌云说着,转身往自己房间走,“胖点好,抗冻。”

身后传来赵晓冉的笑声,像风铃被风吹响,清脆得很:“凌哥你才胖呢!你是怕我抢你糖糕吧!”

凌云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脚步却比刚才轻快了些。走廊的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和赵晓冉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两只依偎着的鸟。他忽然想起刚才陈雪的话,想起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 —— 她递扳手时总是先擦干净上面的油污,她抄笔记时会把他说的每句话都标上重点,她织围巾时扎破了手也不吭声,只是把血珠偷偷蹭在衣角上。

原来那些被他叫做 “毛手毛脚” 的瞬间,都是藏在笨拙里的真心;那些被他嫌 “吵” 的叽叽喳喳,都是裹着暖意的惦念。他以前总觉得她像颗小太阳,热热闹闹地围着他转,却没想过这太阳的光,从来都只为他一人明亮。

回到房间,凌云从书柜最底层翻出那个深蓝色的相册,借着月光翻开。最后一页的便签还在,字迹被水洇过的地方,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白,像落了层霜。他用指尖轻轻拂过那行字,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明天,得买六个糖糕。他想。多出来的那个,给她。

天刚蒙蒙亮,凌云就揣着零钱出了门。晨雾还没散,像层薄纱裹着镇子,空气里飘着豆浆和油条的香气,混着潮湿的泥土味,让人心里发暖。老字号的糖糕摊前已经排起了队,卖糖糕的老头戴着顶蓝布帽,正麻利地翻着锅里的糖糕,油花 “滋滋” 地跳着,金黄的糖糕在热油里翻滚,甜香顺着风飘出老远。

“来六个。” 凌云站在摊前,看着老头用长筷子把糖糕捞出来,放在铁丝架上沥油,油珠顺着糖糕的纹路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今天买这么多?” 老头认得他,笑着搭话,“平时不都买俩当早饭吗?”

“给同事带的。” 凌云看着糖糕表面的糖霜慢慢凝固,像撒了层碎雪,心里忽然有点发紧,像揣了颗温热的糖糕,甜得有点烫。

拎着油纸包往回走时,太阳刚露出个边,把晨雾染成了淡金色。路过巷口的槐树,看见赵晓冉正蹲在地上,给流浪猫喂食。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卫衣,头发随便扎了个丸子头,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沾着点露水,看见他,眼睛立刻亮了,像被阳光吻过的露珠。

“凌哥,你去哪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猫粮渣,猫咪蹭了蹭她的裤腿,她弯腰摸了摸猫脑袋,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我刚去你房间,没人。”

凌云把油纸包递过去:“买了糖糕。”

赵晓冉接过来,掂量了一下,眼睛瞪得圆圆的:“这么多?” 她打开油纸,看见六个金黄的糖糕并排躺着,糖霜闪着光,立刻挑了个最大的递给他,“凌哥你先吃,还热乎着呢。”

凌云没接,看着她额角的碎发:“刚喂猫呢?”

“嗯,这只橘猫昨天就来了,好像受伤了,我找了点猫粮。” 她说着,又低头冲猫咪笑了笑,声音放得软软的,“你看它多乖,昨天还怕人,今天就敢蹭我了。”

阳光穿过槐树叶,落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像镀了层金边。凌云忽然想起陈雪说的话 ——“她总把温柔藏在大大咧咧里”,以前觉得是句客套话,现在才发现,那温柔像糖糕里的馅,裹得严实,却甜得扎实。

“萌萌醒了吗?” 他岔开话题,怕自己的目光太露骨。

“还没呢,我刚去看过,睡得正香。” 赵晓冉咬了口糖糕,糖霜沾在嘴角,像颗没擦掉的星星,“凌哥你买的糖糕就是不一样,比我上次跑错路买的那家好吃多了。”

“跑错路?” 凌云愣了一下。

“啊……” 赵晓冉脸颊微红,含糊道,“上次想给你惊喜来着,结果记错路了,绕了老远才找到,回来时糖糕都凉了,就没敢给你。” 她赶紧又咬了口糖糕,试图把话题咽下去,却没注意到嘴角的糖霜蹭到了鼻尖上,像颗小小的珍珠。

凌云抬手,用指腹轻轻擦掉她鼻尖的糖霜。赵晓冉的身体僵了一下,眼睛眨了眨,像受惊的小鹿,脸颊 “腾” 地红了,连耳根都透着粉。空气忽然静了下来,只有猫咪的呼噜声和远处卖豆浆的吆喝声,阳光落在两人之间,暖得像块融化的蜜糖。

“谢…… 谢谢凌哥。” 她低下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手指紧张地绞着卫衣的抽绳。

凌云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糖霜的甜和她皮肤的温,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乎乎的。他忽然想起那本相册里的便签,想起她歪歪扭扭的字,想起她练了又练的字帖,想起她后背磨出的红痕,那些被他忽略的碎片,此刻忽然拼在了一起,像幅迟来的画,每一笔都藏着没说出口的心意。

“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没看她,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快吃吧。”

赵晓冉 “嗯” 了一声,小口小口地咬着糖糕,阳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像落了只害羞的蝴蝶。猫咪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凌云脚边,蹭了蹭他的裤腿,他弯腰摸了摸猫脑袋,忽然觉得,这个清晨的阳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暖。

或许有些心意,迟钝点没关系,只要终于懂了,就不算太晚。他看着赵晓冉认真吃糖糕的侧脸,心里悄悄想,明天,得买七个糖糕。

以前是他瞎了眼,没看见身边这朵悄悄开着的花。现在看见了,就不能再错过了。

赵晓冉 “嗯” 了一声,转身往自己房间走,脚步比刚才慢了些,背影在走廊的灯光里,显得有点羞怯,又有点欢喜。

凌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里忽然前所未有的清亮。原来最好的人,从不用你翻山越岭去寻,就守在你身边,陪你走过一个又一个平凡的日子。

他抬手摸了摸口袋,里面是空的,却好像揣着颗温热的糖。明天的糖糕一定很甜,像赵晓冉的笑,像那些被他忽略的时光,像此刻他心里涌动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夜色还很长,但凌云知道,从今晚开始,他要把那些漏掉的细节,一点点捡起来,像收藏贝壳一样,好好收着。因为他终于明白,那个大大咧咧、总说 “凌哥我来” 的姑娘,是上天赐给他的,最珍贵的礼物。

方浪书院推荐阅读:邪王追妻:废材逆天小姐宫檐我凭什么不能做游戏娇娘发家录爱妃养成:病娇邪帝抱回家我家夫人威武霸气穿书后,疯批反派他非要宠我失物招领铺鉴宝之仙门传奇地师猫大佬总想撩影帝傻驴驴驴驴驴驴驴驴溺爱无限之贪财嫡妃都市武圣一品枭雄富贵如锦病娇影帝,团宠小甜妻又作妖了宠婚守则贪财王妃太嚣张我的侄女最近有点怪次元入侵现实地球致青春2:公关秘闻东瀛怪诞创造时擒劫难逃,总裁的私人领域四合院:我成了首富通关游戏后我无敌了最后的摆渡人全球第一杀手不小心嫁给了世界首富重生:娶川渝婆娘,当背时男人四合院:开局大雪夜捅娄子让你打暑假工,你把地窟平推了?开局孤城,我机械师,战场死神离婚前,楚总才知道儿子三岁了极生灵斗罗神罚榜,开局神罚玉小刚我老婆也重生了盛世倾城:独宠小刁妃谋个王爷当靠山轮回剑典重生六零小萌妻我真的是一个外卖员啊Vlog很好但我偏爱写日记四合院:娄晓是个祸害凌依然易谨离大唐超时空之晋阳小公主宝鉴娱乐:分手后,天后倒追我嫡女逆袭守则武之信条
方浪书院搜藏榜:神医:师父让我选一个女神结婚都市无敌剑仙遥望行止同桌是我妈花舞艳天下许你余生地老天荒我的网恋女友不可能是校花春落杯中妖海洋猎钩她是我的心上星没超能力的保安也要拯救世界霍少宠妻90度C捡来的女婿好生猛破封归来的逆天之子[红楼]不一样的黛玉团宠妹妹又掉马了BOSS大人,抱不够异世之坏男人傲娇影后农女匪家拈花一笑不负卿溺爱之宠妻成瘾锦绣风华之第一农家女沦落工具人:开启灵气复苏和离后我把残疾摄政王衣服撕坏了重生之食业大亨蔺爷的小祖宗是穿来的口袋妖怪之逆袭虞见阿笼都市:我是绝世高手我孩子的妈妈是大明星刚穿越就挑战地狱难度流落海岛:这校花太傻白甜了天降七个姐姐倾国倾城Boss老公撩妻成瘾医婚难求东邪物语未来手机神豪:呼吸都能赚钱恶魔校草:小呆萌,好美味!诡秘:悖论途径华娱之鎏金时代穿书八零:我成了极品家的福气包百宝图解纪机甲与男神斗罗:从震惊朱家姐妹开始权少的暖妻回档2010:从搞比特币开始直播鉴宝:大哥可真刑啊六零年代:系统每天带我寻宝
方浪书院最新小说:海岛神话:我的建国直播传奇太初终末我是你的败笔五哈显眼包:娱乐圈的泥石流亮剑:云龙努点力,你爹都将军了超级兵王,我在民国替天行道臧霸传2015,金融和互联网大佬!我在新疆烧国礼天命赊刀人:开局一张百万债单分手后我约了三个美女空姐钢铁之巢:白狐纪年十八刚觉醒,你氪出个万族屠夫?站立的路仙凡守护者官道之铁血征途被霸凌后我跪到军区饥荒年代,十斤高粱换娇妻房车上的旅行四合院:从搅黄贾东旭婚事开始占卜娱乐圈后,我成了所有人活爹四合院:穿越傻柱硬核逆袭娱乐仙:碾碎至暗我的不良女友不可能这么可爱无敌:觉醒无数概念超能力李小白,天庭就职记港综:我的演技比梁朝伟好集美同行,我在东莞当大佬那些年宇宙神豪:开局继承文明遗产变成人鱼后,被校花表白了重回78:从救下妻女开始逆转人生都说了是演戏,怎么都当真了重生后,我有了空间灵田1977绝密护送纪实测字秘籍高武大秦,拳碎星河万世独行:我,文明最后的守墓人高武灵猫穿越少年的修罗觉醒与爱恨情仇死宅也要觉醒序列,逆袭之路开始从逃离精神病院开始修仙开局上交系统,国家赢麻了给高武来点巫族震撼我的想象力能屠神四合院:开局一块烤肉续命随手查个漏电,避免全楼炸翻天开局绑架郑耀先,我成头号通缉犯港综:开局和蜜姐做姐妹王者:瑶瑶公主从星耀到顶流艳妻凶猛:坏女人都想圈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