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明清话音刚落,孙琦宝就率先开口,指尖在笔记本上敲了敲,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华市长,我分管的司法、公安这些还算顺,但信访这块有点棘手,最近上访的群众不少,可真正解决的问题没几个,我总担心拖下去会闹出大动静。”
“孙市长,你先把信访件梳理下。” 华明清抬眼看向他,语气平静却透着笃定,“把矛盾最突出、涉及人数多的挑出来,咱们抽时间一起研究,总有解决的办法,不能一直拖着。”
“没问题!我今晚就安排人整理。” 孙琦宝立刻点头,紧绷的肩膀松了些,总算有人愿意牵头管这事了。
“辛苦孙市长了。” 华明清点点头,目光转向何文晴。
何文晴推了推眼镜,声音轻却清晰:“我分管的科教文卫整体平稳,就是学校周边的治安让人头疼,总有些社会闲散人员去骚扰,学生家长意见很大,连正常教学秩序都受影响,我找公安那边协调过几次,效果不太好。”
华明清的眉峰拧了拧,指尖在桌沿敲了敲:“何市长,这个问题我记下了,会重点关注。学校安全是大事,不能含糊。”
这是他上任后听到的第一个具体治安问题,心里默默记了笔,安海的乱,恐怕不止街道上的垃圾。
会议刚进行半小时,会议室的门就被 “砰” 地推开。吴伟德打头,弥勒佛似的身子晃了晃,喘着粗气走在前面,杨四方跟在后面,脸色阴沉,范文清则吊儿郎当地跟在最后,三人脚步声拖沓,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
吴伟德刚要开口解释,华明清就抬手做了个 “停” 的手势,指尖还沾着笔油:“吴市长,不用解释。想参会就准时到,理由只有一个;不想来或者故意迟到,能找的借口有一万个。下午的常委会你和杨局长都在,我的话应该听得很清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你们二位先出去,有事会后再说。” 又看向范文清,语气稍缓,“这位同志面生,没听过上午的会,不知者不罪,你先坐下。”
吴伟德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粗重的呼吸声更响了,他本想借迟到来个下马威,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他和华明清也算打过照面,这小子居然一点情面都不留!
“你……” 吴伟德手指着华明清,气得说不出话,身子晃了晃差点站不稳。
“吴市长,别影响大家开会。” 华明清脸色一沉,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要么出去,要么站着听,迟到就得受罚,不然组织纪律性何在?”
这话像耳光似的抽在吴伟德脸上。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两人身上,安海官场有史以来,还没人敢当众这么训斥常务副市长!孙琦宝悄悄攥紧了笔,万嫩娇眼底闪过一丝赞许,祝方铭等人则低下头,心里暗忖:这新市长是真敢硬来,以后可得小心点,别撞枪口上。
杨四方的脸色更阴了,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却伸手拉了拉吴伟德的胳膊,再闹下去更丢人。吴伟德甩开他的手,喘了几口粗气,最后还是被杨四方半拉半拽地拖了出去,门 “砰” 地一声关上,震得墙壁都晃了晃。
华明清像没事人似的,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划了道线,语气平静:“我们继续,下一位同志。” 脸上没半点波澜,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祝方铭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我分管的农业、农村、水利都还算平稳,没什么大问题,也没什么亮点,就是按部就班推进。”
华明清点点头,没多问,转而看向赵永钢。
“工业口大部分企业正常,但有几家国企现在是停产或半停产状态,设备老化,资金也跟不上,暂时没找到好办法。” 赵永钢说得坦诚,语气里带着无奈。
“赵市长,最近我想去这些国企看看,你帮我准备下资料,到时候陪我一起去。” 华明清立刻安排,眼神里透着认真。
“好的,华市长,我这就去准备。” 赵永钢松了口气,总算有人关注这些老国企了。
轮到商正中时,他叹了口气:“我分管的行政机关还好,可三个行管局里,商业局和供销联社快撑不下去了。市场放开后,他们跟不上节奏,被私人商户挤得没活路,现在只能靠分柜台承包,勉强让职工有口饭吃。”
“这是市场竞争的必然结果。” 华明清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守着老观念、老模式,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谁也救不了他们,只能靠自己转型,要么改,要么被淘汰。”
商正中愣了愣,随即眼前一亮,这话没人敢明说,新市长居然直接点破了!他心里隐约觉得,这或许是安海商业系统改革的信号,要是错过了,恐怕就真没机会了。
三人讲完,华明清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范文清,语气平淡:“这位同志,还没介绍你呢。我们今天开的是见面会,你说说自己分管的工作、手头的事,还有遇到的问题。我先自我介绍下,我是华明清,安海市委副书记、市长候选人。”
范文清拖长了语调,手指摩挲着茶杯沿,阴阳怪气地说:“华市长,我是范文清,分管建设局、交通局、城管局。这几块工作我管了好几年,最近也没什么大动作,一切都平稳得很,没什么好说的。”
“平稳就好。” 华明清没接话,话锋却陡地一转,看向孙琦宝,“孙市长,咱们安海的清管所归哪个部门管?”
“归城管局,是范市长分管的。” 孙琦宝立刻回答,还特意加重了 “范市长” 三个字。
华明清的目光重新落回范文清身上,语气冷了些:“今天我第一次来安海,城区的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孙市长,你把上午薛部长在常委会上说的话,跟范市长再说说。”
孙琦宝立刻翻到笔记本上记满字的那页,清了清嗓子,语气陡然严肃,活脱脱模仿着薛维固的腔调:“薛部长原话是这么说的:‘进了城区,占道经营遍地,车道和人行道都分不清,垃圾满天飞!你们是飞进来上班的?还是熟视无睹、麻木不仁?这哪像个城市?连普通乡镇都不如!我的车进城区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市委,路上连个交警都没有,这么堵的路,到底是谁的责任?在座的真不知道?还是没责任心?要是我是这儿的领导,早无地自容了!胡伟同志,这难道不是渎职?’其他的我就不读了。”
范文清的额头瞬间冒出冷汗,手里的手帕擦了又擦,汗还是顺着脸颊往下淌。他慌忙开口:“华市长,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是因为……”
“先停。” 华明清抬手打断,语气里没半点温度,“我不想听解释,你显然没说实话。我要的是解决办法,怎么扭转现在的乱象?至于渎职的问题,咱们以后再谈。”
范文清傻了眼,张着嘴说不出话,这新市长怎么不按常理出牌?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
“这是你分管的工作吧?” 华明清的目光像刀子似的盯着他,“你刚才说一切平稳,可薛部长看到的是什么?如果每个干部都像你这样敷衍,咱们这级政府还有存在的必要吗?你现在答不上来没关系,明天上午到我办公室来,给我一个具体方案。”
他抬腕看了看表,已经四点五十了:“我喜欢开短会,别因为个别情况耽误大家下班。散会。”
说完,华明清拿起笔记本和包,起身就走。其他人愣了愣,也赶紧收拾东西离开,会议室里很快就剩范文清一个人,他瘫坐在椅子上,手帕都被汗浸湿了。
当天下午,华明清两场会议 “连开三炮” 的事,就在安海官场传开了,怼胡伟、赶吴伟德、逼问范文清,这新市长的硬气,没人料到。知情人士私下议论时,声音都压得低低的:“安海的平衡被打破了,这是来了个搅局的,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别卷进去遭殃。”
而被赶出去的吴伟德和杨四方,直接去了杨四方在市委的办公室。
“跟这毛头小子置气不值当。” 杨四方给吴伟德倒了杯茶,嘴角勾着冷笑,“他今天刚来就放三炮,还是太沉不住气。估计这会儿胡伟也在气头上,晚上一起吃饭,商量下对策。你在这儿喝茶消气,我去联系其他人。”
五点不到,杨四方就回来了,拍了拍吴伟德的肩膀:“走,去安海大酒店顶层包厢,他们会陆续过去,咱们分开走,目标小。”
两人各自开车过去,到包厢时,郎卫东和寒冬来已经到了,烟抽了一地。又等了会儿,胡伟带着黄荣、张贵权、范文清走了进来,八个人围着圆桌坐,没一个带秘书,包厢里光线昏暗,烟味混着酒味飘满屋子。
“他妈的,这小年轻下车就放三炮,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郎卫东先骂了句,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火星溅了起来,“得想办法治治他!”
“怎么治?” 杨四方皱着眉,手指在桌布上划着圈,“他刚到,没抓着任何把柄,硬来容易出事。”
“不能让他这么胡作非为!” 胡伟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手指攥着酒杯,指节都泛白了。
“我看不用急。” 黄荣慢悠悠开口,指尖夹着烟,烟雾从嘴角慢慢溢出,“这小子就是仗着刚来的一股子劲,过刚易折。他想烧三把火,就让他烧,等烧完了,总能找出破绽,到时候一举收拾他。”
“老黄说得不全对。” 寒冬来摇摇头,推了推眼镜,“稳着是对的,但不能什么都不做。等他摸清了情况,拉拢了人,就难办了。”
张贵权点点头,看向范文清和吴伟德:“比如范市长明天要去见他,怎么应对?吴市长今天被赶出去,他明天会不会找你麻烦?得提前想好对策,才能有备无患。”
胡伟扫了圈众人,突然拍了下桌子,酒杯里的酒晃了出来:“我看就这么办:第一,文清,你明天一早下乡,躲着他,你不理他,就是变相打他的脸,其他人也会看在眼里;第二,老吴,你明天正常上班,跟办公室说,让他先熟悉情况,市府工作还由你主持,先架空他;第三,老寒,你们宣传部,关于他的消息,一律不报道,把他封闭起来,看他能蹦多高!”
“还有,通知所有人,不给他汇报工作,不配合他安排的事,先孤立他!” 杨四方补充道,眼神沉得像墨。
寒冬来却皱起眉:“不报道没问题,但人大很快要通过他代市长的决议,这没法不报道啊。”
这话一出,包厢里瞬间安静了,谁都知道,公开对抗琼花市委的决定,没人担得起责任。
杨四方的脸色更沉了,咬着牙说:“这还不简单?人大近期不开会不就行了?能拖就拖,就算上面问,就说忘了,没证据,能奈我们何?”
“这办法行!” 郎卫东眼睛一亮,“不开会就没痕迹,比硬顶安全。”
胡伟扫了圈众人,见没人反对,终于松了口气:“就这么办。量他也不敢因为这事去上面告状。”
“放心,用不了多久,总能找到收拾这毛头小子的办法。” 杨四方端起酒杯,里面的白酒晃了晃,“先喝了这杯,别让个小年轻搅了咱们的局!”
烟雾里,八个人的脸都藏在阴影里,只有酒杯碰撞的脆响,在昏暗的包厢里格外刺耳,透着股说不出的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