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区的警报声是在陈洛摸向通讯器的瞬间炸响的。
红色的预警灯穿透仓库的铁皮屋顶，在他手背投下跳动的光斑。
林昭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像淬了冰的刀刃：“陈洛，卫星组锁定二十架隐能飞行器，正在突破电离层！它们的热辐射轨迹……和三年前议会‘清理灰区’时用的生物舱完全一致！”
陈洛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弯腰扯下副官腰间的战术腰带，金属搭扣在掌心硌出红印——那里面装着能定位源能波动的追踪器，是方才吞噬副官记忆时顺走的。
仓库外的月光更红了，源能粒子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血珠，落在他后颈时带着灼烧感。
“你现在在哪？”他的拇指重重按在通讯键上，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肤里。
“中枢室。”林昭的呼吸声突然变重，背景音里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阿尔忒弥斯说地下三层的生物识别系统被黑了，三个‘哨兵’卡在安全门那里——等等，他们的肩章……”她的话音猛地顿住，“陈洛，他们的肩章是反的。”
反的。
这两个字像根钢针扎进陈洛的太阳穴。
他想起上周帮林昭检修天枢武装时，在资料库见过的“净化者”档案——那群被议会用幽影因子改造的怪物，连模仿人类都做不全，会把最习以为常的细节搞反：比如纽扣的位置，比如走路时脚尖内扣的角度，比如……肩章的方向。
“守住中枢室。”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哄受了惊的小兽，“我五分钟到。”
通讯挂断的瞬间，陈洛的瞳孔泛起幽蓝的光。
系统面板在识海展开，淡金色的吞噬进度条正在92%的位置跳动——那是方才吞噬副官记忆时积累的，足够支撑一次短途空间跳跃。
他捏碎战术腰带上的追踪器，源能粒子顺着指缝窜出来，在脚边凝成漩涡。
落地时，陈洛的鞋跟碾过地下三层的合金地板。
这里本该有消毒水的气味，但此刻空气里浮动着铁锈味，是新鲜的血。
三个“哨兵”背对着他，黑色作战服上的星环卫徽章倒着钉成倒三角，其中一个正用枪管抵住林昭的后颈。
“把天枢的控制权交出来。”那“哨兵”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议会允许你们……”
“允许什么？”陈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三个“哨兵”同时转身。
他们的瞳孔是浑浊的灰白色，眼白上爬满幽蓝色的血管——正是系统扫描到的“幽影因子”。
为首的那个突然露出僵硬的笑，嘴角咧到耳根：“陈先生，我们是来……”
“来送死？”陈洛打断他，指尖的黑洞开始旋转。
他看见林昭的睫毛在颤，后颈的淡青色咒文随着呼吸明灭，那是自毁程序的阵眼。
“阿尔忒弥斯，切断他们的源能回路。”他对着空气说。
头顶的警报灯骤然变成血红色。
为首的“哨兵”突然惨叫，作战服下鼓起一个个青紫色的包，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那是幽影因子被切断供能后的反噬。
他踉跄着撞向安全门，金属门被撞出凹痕：“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
“真正的哨兵不会在紧张时用后槽牙磨牙。”陈洛向前半步，阴影笼罩住林昭。
他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薄荷香，和记忆里灰区巷口卖的薄荷糖一个味道。
“你们学不会自己走路——”他的指尖划过“哨兵”颤抖的手腕，“真正的战士，肌肉是顺着骨头长的。”
“哨兵”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突然举起枪，却在扣动扳机的瞬间被黑洞吸走了子弹。
陈洛反手掐住他的喉管，幽影因子顺着皮肤渗进他掌心，系统提示音接连炸响：「检测到可吞噬能量：37%」「检测到记忆碎片：议会测试场坐标」
“谈判？”陈洛低笑，拇指重重按在“哨兵”喉结上，“议会什么时候学会谈判了？说，为什么一定要林昭回测试场？”
“她……她的源能适配率超过99%。”“哨兵”的声音带着气泡音，幽影因子开始从他七窍涌出，“议会需要……需要她当新的容器……”
林昭的手突然攥住陈洛的衣角。
他低头，看见她后颈的咒文亮得刺眼——源能风暴要来了。
“阿尔忒弥斯，启动震荡波发生器。”陈洛的声音平稳得像精密仪器，“频率调到3.14赫兹。”他松开“哨兵”，任其瘫软在地，“该给你们松松筋骨了。”
地下三层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
陈洛能感觉到源能粒子在空气中凝结成实质，像无数根细针扎进皮肤。
他握住林昭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战术手套传过去：“别怕，我带你去拿解药。”
为首的“哨兵”突然发出尖叫。
他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幽影因子，却在触及震荡波的瞬间僵住——那是陈洛用吞噬能量临时构建的压制场。
林昭抬头看他，眼尾泛红：“你早就计划好了？”
“从知道你后颈有咒文那天。”陈洛摸出兜里的糖纸，那是陈霜上周塞给他的，“现在，该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猎人。”
震荡波的嗡鸣声里，“哨兵”的幽影因子开始扭曲。
陈洛望着他们逐渐凝固的表情，在心里按下倒计时——等风暴最盛时，就是吞噬他们记忆的最佳时机。
当警报灯在头顶炸成血红色的碎片时，陈洛的识海突然泛起滚烫的金浪。
系统面板上的吞噬进度条在92%的位置震颤了三秒，随着净化者喉管里溢出的幽影因子没入掌心，“叮”的一声飙至100%。
“林昭，闭眼。”他的声音比震荡波更稳，指节抵在她后颈那团灼亮的咒文上。
林昭睫毛轻颤，顺从地垂下眼，露出耳后淡青的血管——那是三年前他在灰区巷口替她包扎刀伤时记住的弧度。
为首的净化者突然发出非人的嘶鸣。
他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露出下面蠕动的幽影因子，那些泛着蓝紫的胶质物竟试图逆流回陈洛掌心。
但系统提示音已经炸响：「吞噬法则激活——规则类能量可剥离。」
陈洛的瞳孔泛起星河般的光。
他能清晰感知到每一丝幽影因子的脉络，像拆解程序代码般将它们从净化者体内抽离。
那东西在他掌心凝成一颗拇指大的蓝珠，表面流转着议会的加密符文。
“这是……测试场的定位核心。”他低笑，指腹擦过蓝珠，符文瞬间溃散成数据流，“阿尔忒弥斯，接收。”
天花板传来机械蜂鸣。
天枢AI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波动：“已解析73%，剩余数据需要林昭的源能适配。”
林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掌心烫得惊人，后颈的咒文正沿着脊椎向上蔓延，像条吐信的毒蛇。
“陈洛……”她的声音发颤，“自毁程序在烧，我能感觉到它在啃食神经。”
陈洛的呼吸顿住。
他想起三天前在零号工坊，林昭掀开战术衣领露出后颈咒文时的模样——月光透过破窗照在她皮肤上，那些银色纹路像被碾碎的星屑。
“当时就该直接烧了它。”他自责地闭了闭眼，随即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现在，跟着我的心跳。”
林昭的指尖触到他剧烈的心跳。
陈洛能感觉到她源能波动的紊乱，像暴风雨中的电子信号。
他运转吞噬法则，将剥离出的幽影因子反向注入她体内——那些本该侵蚀的能量突然温顺如流，在她经脉里冲刷过咒文所在的位置。
“天枢武装，共鸣启动。”林昭突然睁眼，眼瞳泛起与陈洛相同的幽蓝。
她的源能如浪潮般涌出，与陈洛掌心的吞噬能量缠绕成光带，直冲天花板。
咒文在光带中扭曲、碎裂，最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
“成功了？”林昭有些恍惚地摸后颈。
那里只剩一片淡粉的皮肤，连疤痕都没留下。
“还差最后一步。”陈洛指腹抵住她耳后，“自毁程序的根在脑干神经，需要……”
“我信你。”林昭打断他，主动将额头抵上他的，“开始吧。”
源能共鸣的光浪在两人之间翻涌。
陈洛能清晰感知到林昭的神经脉络，那些被咒文侵蚀的暗斑正被吞噬能量包裹、分解。
当最后一丝暗斑消失时，系统面板弹出新提示：「吞噬人际关系网完成——获得星环卫少校林昭完全信任。」
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
地下三层的灯光重新亮起，照见三具净化者的尸体——他们的皮肤已经完全剥落，只剩一堆失去活性的幽影因子。
陈洛弯腰拾起其中一具的身份牌，背面刻着议会的双蛇徽章。
“阿尔忒弥斯，把这些资料同步到星环卫所有终端。”他将身份牌抛向空中，数据洪流随之涌遍整座圣区。
五分钟后，通讯器里炸开奥列格的咆哮：“陈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星环卫该换主人了。”陈洛扯掉战术腰带的破布，将林昭的手揣进自己衣袋里暖着，“总长，您该看看窗外。”
奥列格的呼吸声突然粗重。
通讯器里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惊呼。
林昭走到窗边，望着下方的星环卫广场——原本巡逻的哨兵们正举着身份牌对峙，那些戴着倒三角徽章的“净化者”被同伴按在地上，幽影因子从他们七窍涌出，在地面洇成诡异的图案。
“他们……在自曝。”林昭低声说。
陈洛将蓝珠收进怀表链坠，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
“议会不会留下活口。”他转身时，星环塔的玻璃幕墙正被朝阳镀成金色，“但他们没想到，我们会留下证据。”
当最后一声爆炸声平息时，林昭站在议会塔楼的废墟上。
碎玻璃在她脚边折射出七彩光斑，像极了灰区夜市的玻璃弹珠。
她望着远处圣区的穹顶，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还能回去吗？”
陈洛走到她身后，握住她冻得冰凉的手。
“你从没离开过。”他说，指腹摩挲她后颈的皮肤，“这里，”他点她心口，“还有这里，”他点她额头，“从来都是你的战场。”
林昭突然转身抱住他。
她的战术头盔撞在他锁骨上，有点疼，但陈洛没动。
他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薄荷香，和记忆里陈霜塞给他的薄荷糖一个味道。
“阿尔忒弥斯提示。”天枢AI的声音适时响起，“林昭少校的神经链接需要最终调整，建议48小时内进行……终极净化。”
陈洛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望着林昭发顶翘起的碎发，将到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
怀表里的蓝珠突然发烫，像在提醒什么。
“走。”他牵起林昭的手，“先去零号工坊喝杯热可可。陈霜昨天烤了曲奇。”
林昭抬头看他，眼尾还带着未褪的红：“你总是这么胸有成竹？”
“因为我知道……”陈洛低头吻她发顶，“这次，我们不会输。”
远处，星环塔的残骸中，一道白影闪过。
那是个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身影，手中提着银色的神经调整箱。
他望着陈洛和林昭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终极净化……”他低声说，“终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