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外的白光像一把烧红的刀，将时空劈成碎片。
陈洛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舷窗外的星环城正在“融化”。
原本霓虹流转的高楼大厦扭曲成液态金属，街头的行人、飞驰的源能车、甚至连空中悬浮的广告投影，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退回三秒前的位置，又向前冲，像被按了循环播放键的破录像带。
“时间囚笼启动。”奥列格的声音混着机械电流，从四面八方涌进机舱，“每七十二分钟，整座城市的时间就会重置一次。你们刚才看到的战斗、挣扎、绝望，都会再演一遍——直到我厌倦为止。”
林昭猛地抬起头，她的指尖正掐进陈洛手背的血痕里，却突然顿住。
陈洛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机舱外的虚空中，那个被他们半小时前击倒的源能士兵正从地面爬起来，胸口的焦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握着光刃的手重新举向他们——和半小时前的动作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林昭的声音发颤，“我明明……明明用天枢的粒子炮轰碎了他的核心。”
“因为‘明明’本身就是囚笼的一部分。”陈洛压下系统面板传来的灼烧感，他能感觉到吞噬法则的进度条在99%的位置跳动，像要挣破什么桎梏。
作为前灰区最顶尖的源能程序员，他太熟悉这种“循环”——那是程序最原始的bug，也是最致命的陷阱。
“阿尔忒弥斯，解析时间流速差异。”他对着手腕上的源能终端低喝，“如果这是个程序，就一定有读取延迟。”
“正在解析。”机械音从终端响起，天枢AI的投影在机舱内展开，淡蓝色的数据流裹着城市轮廓，“主循环节点在市政厅地下三层，时间锚点的能量正在以0.03秒\/次的频率覆盖所有物理存在的状态数据。”
陈洛的呼吸忽然一滞。
他看见系统面板的角落跳出一行小字：【检测到可吞噬目标：时间节点·士兵0719（循环体）】。
那个被重复击倒的士兵胸口，正漂浮着淡金色的光粒，像散落在程序里的记忆碎片。
“昭昭，抓住我。”他突然拽着林昭扑向机舱舱门，“阿尔忒弥斯，干扰主循环的同步率！”
“干扰成功，当前延迟提升至0.1秒。”
舱门刚被撞开，陈洛就看见了那个士兵的脸——和半小时前一模一样的愤怒，一模一样的光刃斩下轨迹。
他松开林昭的手，迎着光刃冲了上去。
源能在他指尖凝聚成暗蓝色的盾，却在接触光刃的瞬间瓦解。
不是因为力量悬殊，而是这具身体正在被“重置”的规则拉扯。
但陈洛要的就是这个瞬间。
他的右手按上士兵的胸口，在光刃即将刺穿他心脏的0.1秒延迟里，系统的吞噬触须从掌心涌出，缠住那些漂浮的时间光粒。
【吞噬成功：时间节点·士兵0719（循环起点：7:12:03）】
剧痛从胸口炸开，陈洛踉跄着后退，却在跌倒前被林昭接住。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和那个士兵一样。
但他的系统面板上，吞噬法则的进度条终于跳出了100%的提示，红色的“法则”二字在面板中央灼烧。
“陈洛！”林昭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带着陌生的沙哑，“你不该碰这些东西！”
陈洛抬头，瞳孔骤缩。
林昭的身影正在分裂。
左边是穿着旧作战服的少女，眼尾还留着未干的泪，是三年前在灰区雨里被他递伞的林昭；中间是此刻抱着他的女人，军装肩章闪着少校的银星；右边则是穿着暗紫色源能袍的身影，机械义眼泛着和奥列格一样的红光，嘴角勾着冷嘲。
“我是过去的她。”左边的少女攥着衣角，“我记得他给我煮面时放错糖的笨样子。”
“我是现在的她。”中间的女人收紧手臂，“我信他能打破循环。”
“我是未来的她。”右边的身影举起手，指尖凝聚的源能和奥列格如出一辙，“我启动了时间锚点，我是议会的武器。”
林昭的身体在三个影像间扭曲，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陈洛伸手捧住她的脸，掌心的温度透过分裂的影像传递过去。
三个林昭同时一怔，像是被烫到般缩回了些。
“你说过，只要和我一起，什么都不怕。”陈洛盯着中间那个最清晰的身影，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过去的你，现在的你，未来的你——我只要你，林昭。”
右边的未来身影突然爆发出尖笑，源能在她指尖炸裂：“没用的！时间囚笼的锁芯在——”
“叮。”
一声清越的提示音打断了她的话。
陈洛手腕上的源能终端亮起刺目的蓝光，阿尔忒弥斯的投影突然变得不稳定：“检测到外部接入请求，来自源能研究院·苏妄博士。她破解了时间锁链的加密协议，提供了……”
“数据窗口。”陈洛望着终端上跳动的绿色代码，嘴角扬起一抹锋利的笑。
他低头吻了吻林昭额角，在三个身影逐渐重合的瞬间，将系统面板的吞噬法则图标按了下去。
“昭昭，该我们反击了。”
机舱外的时间锚点突然剧烈震颤，暗紫色的光雾里，一道绿色的数据洪流破云而出。
机舱内的空气骤然紧绷成一根弦。
陈洛按在系统面板上的手指微微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近乎灼烧的兴奋——苏妄传来的绿色数据流正顺着源能终端爬满他的手臂，像无数条细小的银蛇，每一条都精准咬住时间囚笼的逻辑漏洞。
“阿尔忒弥斯，定位时间核心坐标。”他的声音沉稳得像是精密运转的源能引擎，眼底却翻涌着暗潮，“苏妄的窗口能撑多久？”
“理论上限三分十七秒。”机械音里难得带上了紧迫，“奥列格的防御程序正在反制，数据流正在以每秒0.2%的速度被吞噬——”
“足够了。”陈洛打断她，掌心的吞噬触须突然暴涨，化作漆黑的藤蔓穿透机舱玻璃，直刺向下方正在融化的市政厅。
那里的暗紫色光雾中，一个菱形的金属核心正在高速旋转，每转一圈就有无数光点被吸入，那是整座城市被掠夺的时间碎片。
林昭的手指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她的掌心全是冷汗，却比他的体温高得反常：“陈洛，时间核心里缠着议会的禁忌咒文，你上次吞噬S级源能者时差点被反噬……”她的声音顿住，因为看见他眼底跳动的不是疯狂，而是某种近乎温柔的决绝。
“昭昭，你记得三年前灰区暴雨里那把破伞吗？”他突然笑了，指腹轻轻蹭过她发间那枚褪色的银质领针——那是她从父母遗物里偷拿的，“当时你说‘这破伞连雨都遮不住’，可我们还是靠着它，在屋檐下等了半小时雨停。”
林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当然记得，那时的陈洛不过是个会把糖当盐撒进面里的笨蛋程序员，却在她被小混混围堵时，用一把断了骨的伞柄替她挡下第一拳。
此刻他眼里的光，和那时一模一样——不是无所畏惧，而是明明知道危险，却依然选择站在她身前。
“所以这次换我撑伞。”陈洛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按在自己心口，“你听，心跳声很稳。系统说吞噬法则需要时间核心的能量才能彻底觉醒，而我……”他的目光扫过机舱外正在重置的士兵，扫过街角那个总在循环买热饮的老太太，“不能让他们再重复绝望一次。”
林昭突然松开手，退后半步。
她的军装肩章在幽蓝的数据流里泛着冷光，却在转身时摸向腰间的粒子枪：“我给你两分钟。两分钟后，不管成不成，我都会用天枢的过载模式轰开核心防护层。”她侧头看他，眼尾的泪痣随着动作轻颤，“但陈洛——”她的声音突然放软，像是三年前雨里递伞的少女，“如果你敢死，我就去地狱把你揪回来。”
陈洛的呼吸一滞。
他望着她转身时飘起的衣角，突然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胀得发疼。
那是比源能更滚烫的东西，是三年前那碗放错糖的面，是每次任务后藏在他抽屉里的创可贴，是她明明害怕却依然举着粒子枪挡在他身前的模样。
“阿尔忒弥斯，同步我的神经信号。”他低头看向手腕终端，绿色数据流已经蔓延到肘部，“开始反向入侵。”
系统面板的红光骤然炸裂。
陈洛感觉有无数冰锥在钻他的太阳穴，那些属于时间核心的记忆碎片如潮水倒灌——被议会抹去的源能战争真相、被时间囚笼困了二十年的实验体、奥列格在实验室里将婴儿的源能天赋剥离时的冷笑……他咬碎了舌尖，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却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晕过去。
【吞噬进度：60%……检测到时间法则碎片，是否融合？】
系统提示音像一记重锤。
陈洛的手指在面板上悬了三秒——三秒足够奥列格的防御程序绞杀十个数据窗口——然后重重按下“是”。
剧痛从脊椎一路窜到后颈，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机舱地板上分裂成无数个，每个影子都在做不同的动作：有的在敲代码，有的在给林昭包扎伤口，有的在灰区的破巷子里被清道夫追杀。
但所有影子的眼睛都望向同一个方向，那里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在对他笑——是他记忆里早已模糊的母亲。
“小洛，要记住……”女人的声音被电流扭曲，“法则不是枷锁，是……”
“够了！”陈洛嘶吼着扯断记忆的丝线，他的瞳孔变成纯粹的暗金色，“我不需要谁的指引，我自己就是法则！”
【吞噬进度：100%。时间法则融合完成。】
机舱外的时间锚点突然发出垂死的尖啸。
陈洛抬起手，整座星环城的时间流速在他掌心凝滞——那个总在循环买热饮的老太太停在递钱的动作，源能车的光轨凝固成星芒，连奥列格的机械音都卡在“你们永远”的尾音里。
林昭猛地转头，她看见陈洛的发梢正在泛着细碎的金光，像是被揉碎的星子。
他的目光穿过凝固的时空，落在她胸前的银质领针上：“昭昭，抓紧我。”
下一秒，所有停滞的画面开始倒转。
林昭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攥住她的心脏，在倒流的时空中，她看见自己的粒子枪从掌心飞回枪套，陈洛胸口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机舱外那个被击倒的士兵都退回了三分钟前的位置——那时奥列格刚启动时间囚笼，而他们还在机舱里分析循环规律。
“这次……换我先出手。”陈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某种岁月沉淀后的沉稳，“记住，当我数到三，你就启动天枢的‘时空裁决’模式。”
林昭望着他眼里的暗金光芒，突然笑了。
她抽出粒子枪的动作比任何一次训练都要流畅，枪口对准的不是敌人，而是陈洛身侧的空气：“需要倒数吗？我记得你数到二就会动手。”
陈洛一怔，随即低笑出声。
他的指尖划过虚空，时间法则的力量如涟漪扩散，原本凝固的奥列格终于恢复动作，却在抬头的瞬间瞳孔骤缩——因为他看见本该被困在循环里的两个人，正以远超时间流速的速度向他逼近。
“时空裁决，启动。”林昭的声音混着天枢武装的轰鸣，她背后的源能翼展开成银色光刃，“陈洛，这是我们的裁决。”
陈洛的掌心按在时间核心上。
暗紫色的光雾在他手下崩解，露出核心内部缠绕的血色咒文——那是议会用千万实验体的生命献祭的禁术。
他的吞噬触须如利齿般咬碎咒文，每啃下一块，星环城的天空就亮一分。
“轰——”
最后一声轰鸣震得整座城市颤抖。
时间囚笼的核心碎成漫天星屑，原本循环的行人、车辆、广告投影终于继续向前流动。
那个买热饮的老太太骂骂咧咧地抱怨“刚才怎么突然卡住了”，源能车的司机摇下车窗对前面的车按喇叭，连被击倒的士兵都捂着胸口爬起来，用看怪物的眼神望着陈洛和林昭。
林昭的源能翼缓缓收拢，她望着重新运转的城市，突然扶住机舱边缘剧烈咳嗽。
陈洛立刻扶住她，这才发现她的嘴角溢出黑血——刚才的时空裁决透支了她的源能。
“没事。”她擦了擦嘴角，抬头对他笑，“比上次在灰区被清道夫围殴时好多了。”
陈洛刚要说话，系统面板突然跳出警示红光。
他抬头望向星环城的天空——原本应该闭合的光痕，正以极慢的速度重新裂开，裂缝深处隐约可见某种暗青色的光，像是巨兽睁开了眼睛。
林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手不自觉地摸向粒子枪：“那是……”
“不知道。”陈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山雨欲来的沉郁，“但我知道，这不是结束。”
他低头看向系统面板，吞噬法则的图标正在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他——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