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监护仪的蜂鸣像根细针，一下下扎着他的太阳穴。
陈霜的手指在他掌心里越来越凉，像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薄冰。
哥...陈霜又轻唤了一声，睫毛上凝着泪珠，疼...
这句话像颗炸弹。
陈洛喉结滚动，突然想起三天前妹妹还趴在他的键盘上画小太阳，说等他写完源能算法就去看星星。
此刻她额角的血已经浸透了纱布，染脏了淡蓝色的病号服——那是他上周刚给她买的，她说像天空的颜色。
走廊里的脚步声骤然停在病房门口。
污染者在此。金属质感的男声透过门板传来，带着机械变声器的刺啦声，根据源能议会第73号净化令，即刻执行活体捕获。
陈洛的瞳孔骤缩。
他将陈霜轻轻放回床上，动作轻得像是怕碰碎了玻璃。
转身时，他的指尖擦过床头的金属护栏，肉眼可见的幽蓝纹路顺着栏杆爬开——那是他觉醒吞噬系统后，源能暴走时才会出现的深渊形态特征。
门被踹开的瞬间，六道黑影鱼贯而入。
他们都穿着紧身作战服，面甲覆盖半张脸，左胸位置印着议会的黑底银徽。
为首者抬手就是一道源能刃，目标直取病床上的陈霜。
碰她一下，我撕了你。
陈洛的声音很轻，却像块压在人胸口的铅。
他的眉心浮现出旧神之眼的纹路，皮肤下翻涌着暗紫色的光，那是吞噬系统启动到极限的征兆。
首当其冲的杀手刚要抬枪，就见眼前一花——陈洛已经站在他面前，五指成爪直接插进他的源能核心。
咔嚓。
骨骼碎裂声混着源能核心的爆鸣。
陈洛的瞳孔变成纯粹的黑，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被吞噬的源能顺着手臂涌入他的身体，疼痛和力量同时炸开——这是深渊形态的副作用，但此刻他不在乎。
第二个人的源能刃擦着他的左肩划过，在墙上烧出焦黑的洞，他却像没感觉到似的，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腕，硬生生将整条手臂从肩关节处扯了下来。
哥...陈霜的声音带着哭腔，别...别杀人...
陈洛的动作顿了顿。
他回头看了眼妹妹，她的眼泪正顺着脸颊滑进耳朵，睫毛上的泪珠在灯光下闪着碎光。
这一眼让他眼底的暗色褪了几分，却也让他的动作更狠——第三个人的脖子被他掐在掌心，他没有捏碎，而是将源能顺着指缝灌进去，精准地破坏了对方的运动神经。
我不杀。他对着陈霜笑了笑，哥只是让他们...动不了。
但剩下的三个杀手显然没打算停手。
为首者按下面甲的某个按钮，通讯器里传来刺耳的电流声：暗影猎手a组请求支援，目标触发深渊形态，重复，目标触发深渊形态——
话音未落，病房的窗户突然炸开。
穿甲弹的碎片飞溅，林昭的身影从硝烟里撞进来。
她的肩甲已经裂开一道缝，源能武装的蓝光在皮肤下疯狂游走，那是超频模式的征兆。
她反手甩出两枚电磁手雷，精准地炸断了杀手们的通讯器，然后挥着源能长剑挡在陈洛和病床之间。
苏妄说你在医院。她的声音带着源能过载的杂音，额角渗出血珠，我调了三组巡逻队，但赶不及——
不用解释。陈洛将陈霜抱进怀里，她的体温低得让他心尖发颤，守住门，我需要三分钟。
林昭的源能长剑突然爆出刺目的白光。
她转身时，剑刃划开了第四名杀手的源能盾，伤口深可见骨：去！
这里有我。
陈洛的目光扫过床头的照片。
照片上那个与他相似的男人似乎在笑，他鬼使神差地将照片塞进胸口，然后摸到了藏在枕头下的钢笔——那是妹妹说的他的笔，金属笔帽上还留着她的指纹。
通讯手环突然震动。
苏妄的全息投影在他面前展开，她的发梢沾着实验液，眼底是少见的严肃：照片的暗纹是古魔法阵的坐标，我破解了。她的指尖划过空气，投影里浮现出一组闪烁的星环城地图坐标，在旧城区地下十二层，你父母最后出现的地方。
为什么现在才说？陈洛的拇指摩挲着钢笔帽，声音发紧。
因为刚才扫描时，照片里的男人眼睛动了。苏妄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瞳孔收缩成细线，他的虹膜纹路和你觉醒深渊形态时的旧神之眼...完全一致。
监护仪的蜂鸣突然变得尖锐。
陈洛低头，发现陈霜的呼吸越来越弱，她的手指正轻轻扯他的衣角：哥...疼...
小霜再忍忍。陈洛吻了吻她的额头，哥哥带你去个不疼的地方。他抬头看向林昭，后者正用源能盾硬接第五名杀手的源能炮，盾面已经出现蛛网裂纹，昭昭，还能撑多久？
三分钟。林昭咬着牙，源能武装的蓝光开始泛紫——那是暴走前的征兆，但超频模式结束后，我会昏迷至少十二小时。
陈洛的手指在通讯手环上快速敲击，给叶清欢发了条消息。
他知道她此刻在零号工坊，但灰区到医院的距离...他没时间多想，转身将陈霜轻轻放在病床上，从系统空间里取出刚吞噬的医疗箱。
苏妄，定位最近的源能医疗舱。他的动作快得像道影子，给陈霜注射了源能稳定剂，要能治疗灵魂创伤的那种。
已经定位。苏妄的投影突然闪了闪，但...陈洛，你身后——
陈洛猛地转身。
为首的杀手不知何时摸到了病床边，手里握着支针管，里面装着幽绿色的液体——那是议会专门针对源能者的净化剂。
找死。
陈洛的深渊形态彻底爆发。
暗紫色的源能如实质般涌出，瞬间裹住杀手的手臂。
他能清晰感觉到对方源能核心的波动，于是精准地控制吞噬力度，只吞噬了对方三分之一的修为——足够让他失去行动能力，又不至于死亡。
哥...你手...陈霜的声音突然清晰了些，她指着陈洛的手背，那里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纹路，和照片上...叔叔的一样...
陈洛的动作顿住。
他看向自己的手背，那道纹路正随着呼吸起伏，像条活物。
照片里的男人，此刻在他的记忆里愈发清晰——那不是，而是，是二十年前的自己？
或者...
陈洛！林昭的怒吼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抬头，看见最后一名杀手正试图启动空间传送阵，地面上的紫色符文已经亮起一半。
苏妄，干扰传送！陈洛将陈霜护在身后，叶清欢，灰区到医院的空间断层，现在！
通讯手环震动两下，是叶清欢的回复：已到。
拳意封锁需要三十秒。
林昭的源能长剑突然爆出刺目的白光。
她不顾源能暴走的风险，将全部力量注入剑刃，一剑劈碎了杀手的传送阵。
紫色符文像被踩碎的玻璃，碎成光点消散在空中。
林昭踉跄着后退两步，源能武装的蓝光彻底熄灭，她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我撑不住了...
陈洛抱起陈霜，在经过林昭身边时，顺手将刚吞噬的源能晶体塞进她手里：吞下去，能撑到医疗舱。
他冲向病房门口，却在转身时瞥见窗外——叶清欢站在对面楼顶，拳意化作的幽蓝丝线正缠着空中的空间乱流，像在编织一张看不见的网。
哥...陈霜在他怀里蹭了蹭，我困了...
睡吧。陈洛的声音放得很轻，等你醒了，哥哥带你去看星星。
他低头看向胸口的照片，那个男人的嘴角，似乎又扬起了一抹笑。
而在更远的地方，旧城区地下十二层的方向，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像是被沉睡了二十年的心跳。
叶清欢的拳意丝线在夜空中绷成一张幽蓝的网。
她单膝跪在对面楼顶，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砸进灰区特有的锈色尘埃里。
《太初拳经》的纹路在她掌心翻涌，每根丝线都缠着空间断层的乱流——那是议会猎手启动的传送节点，像撕开夜空的黑色裂缝，正渗出腥甜的源能腐味。
再撑十秒！她咬碎了后槽牙。
拳意顺着经脉往指尖钻，疼得她几乎要蜷起脚趾。
三天前陈洛帮她完成前馆主遗愿时，吞噬的人脉里混着半卷残缺拳谱，此刻正灼烧着她的识海，拳封虚空的口诀在耳边炸响：以意代绳，以气为锚，断天地之缝...
裂缝深处传来金属刮擦声，是增援猎手的源能刃在切割空间壁垒。
叶清欢的指尖渗出鲜血，拳意丝线却更紧了——她能看见裂缝边缘的紫色符文在崩解，像被沸水烫皱的纸。哥，你最好快点。她低笑一声，血珠溅在拳谱残页上，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几次这么玩。
同一时刻，陈洛的太阳穴突然炸开刺痛。
他抱着陈霜的手一抖，妹妹的发梢扫过他下巴，像根细针。
意识深处传来潮湿的低语，是维克多·索尔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掩盖软弱？
看看你怀里的小霜，她的灵魂正在融化，就像你父母当年...
系统！陈洛的瞳孔骤然收缩。
暗紫色源能在他眼底翻涌，吞噬系统的面板突然浮现——进度条从87%跳到91%，边缘闪烁着警告红光。
他能清晰感知到意识海的入侵路径，那是道缠着荆棘的黑链，链上刻满灵魂共鸣符文，反向追踪，提取意志数据！
系统提示音尖锐响起：检测到精神侵蚀，启动吞噬法则雏形...目标意志碎片提取中...37%...62%...99%。陈洛的指尖掐进掌心，血珠滴在陈霜的病号服上，晕开一朵小红花。
当最后一丝侵蚀能量被吞噬时，他的掌心浮现出枚半透明晶片，里面蜷缩着维克多扭曲的脸：幻影指令生成完毕，可触发目标记忆复刻。
陈霜在他怀里动了动，睫毛颤得像蝴蝶。
陈洛低头，她的脸色比床单还白，唇瓣却泛着不自然的粉红——那是源能稳定剂的副作用。
监护仪的蜂鸣慢了半拍，像老人的叹息。
他突然想起苏妄的话：旧城区地下十二层的医疗舱能治灵魂创伤，但传送门十分钟后关闭。
林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源能晶体融化的灼热：陈洛，我吞了晶体，能撑三小时。她扶着墙站起来，源能武装的裂痕里渗出淡金色液体，苏妄在调医疗无人机，小霜的情况暂时稳住了。
苏妄的全息投影突然出现在床头，她的实验服沾着焦黑痕迹，发梢还在冒烟：传送门坐标已锁定，但遗迹入口的古魔法阵需要活物触发。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瞳孔亮得惊人，你父母的最后影像显示，他们当时握着和你一样的钢笔。
陈洛的手指下意识摸向胸口的钢笔。
金属笔帽上的指纹还在，是陈霜昨天画小太阳时蹭上的。
他抬头看向窗外，叶清欢的拳意网正在消散，空间裂缝里最后一丝紫光被捏碎——她趴在楼沿，拳头深深陷进水泥里，像尊凝固的雕塑。
小霜。他低头吻了吻妹妹的额头，她的体温还是凉的，哥哥要去给你找不疼的药。他将陈霜轻轻放进林昭怀里，后者的手臂立刻收紧，像道不会断开的锁链，昭昭，苏妄的无人机到了就跟过去，医疗舱在遗迹底层。
你疯了？苏妄的投影突然放大，遗迹里的时间流速不稳定，你可能...
我父母在等我。陈洛打断她。
他摸出幻影指令晶片，在指尖转了转，维克多的意志碎片能帮我破解议会的防御矩阵。他看向窗外逐渐亮起的晨光，旧城区方向的云层泛着诡异的紫，而且...他扯了扯嘴角，我想知道，照片里的男人，到底是谁。
林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掌心还残留着源能晶体的热度，烫得陈洛一震：陈洛，刚才你手背的金色纹路，和我在天枢武装里看到的预言画面一样。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那不是过去的你，是未来的你。
陈洛的呼吸顿住。
他想起照片里男人的笑，和镜子里的自己重叠时，心脏漏跳的那半拍。
通讯手环震动，是叶清欢的消息：空间断层封死了，我在楼下等你。他松开林昭的手，将钢笔塞进陈霜手里——那是她最爱的哥哥的笔看好她。
他转身走向病房门，晨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地上拉出修长的影子。
当他的脚尖即将迈出门槛时，身后传来苏妄的惊呼：陈洛！
遗迹入口的魔法阵...动了！
陈洛猛地抬头。
透过医院的玻璃幕墙，他看见旧城区方向的云层裂开道缝隙，露出地下十二层的入口——那是座由黑色巨石堆砌的拱门，门楣上的古魔法阵正渗出幽蓝光芒，像只睁开的眼睛。
你终于来了...孩子。
低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陈洛熟悉的，父亲实验室里源能晶体的嗡鸣。
他的手背突然发烫，金色纹路顺着血管爬向手腕，像条苏醒的龙。
叶清欢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拳意未消的震颤：走！
我撑不住空间封锁了！
陈洛冲进电梯。
金属门闭合的瞬间，他听见林昭的呼喊穿透层层楼层：小心！
那不是过去的你，是未来的你！
电梯数字疯狂跳动。
当字亮起时，陈洛撞开安全门，看见叶清欢正扶着墙喘气，她的白衬衫后背全是血，却笑得像朵带刺的花：走啊，大程序员，你的遗迹在等你。
旧城区的风卷着尘埃扑来。
陈洛抬头，黑色拱门的缝隙里渗出更多蓝光，地面的石板突然裂开，露出向下延伸的阶梯，每一级都刻满他从未见过的符文。
他深吸一口气，迈出第一步。
阶梯下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共鸣。
他的钢笔突然发烫，笔帽上的指纹开始发光，与门楣的魔法阵遥相呼应。
当他的脚踩上第三级台阶时，拱门完全开启，幽蓝光芒倾泻而出，在他脚下铺成条光带，直通未知的深处。
哥...
陈霜的轻唤突然在耳边响起。
陈洛顿住，转身看向医院方向——晨光里，林昭抱着陈霜站在窗前，苏妄的全息投影在她们身侧闪烁。
陈霜的手指正抵着钢笔帽，冲他露出虚弱的笑。
他笑了笑，转回头。
阶梯深处的低语更清晰了，混着源能晶体的嗡鸣，像首古老的歌谣。
当他的身影完全没入黑暗时，身后传来石门闭合的闷响，而阶梯两侧的符文突然亮起，在墙上投出无数重叠的影子——有穿白大褂的男人，有握长剑的女人，有抱着拳谱的少女，最后，是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正站在时间的尽头，向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