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里的金属壁被震动震得嗡嗡作响，陈洛的膝盖撞在凸起的铆钉上，疼得发麻。
他攥着露西后颈的衣领往前推，蓝影跟在最后，呼吸声像破风箱。
突然，系统提示音在耳膜内侧炸开——是诺亚的残念，比任何一次都清晰，带着某种黏腻的蛊惑：“还在跑？你妹妹陈霜现在正躺在圣区医疗舱里，议会给她注射的稳定剂，撑不过今晚。”
陈洛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三小时前在父母实验室看到的日志，最后一页用血写着“保护小霜”，指痕几乎要穿透纸背。
手指不受控地掐进掌心，黑纹顺着指缝爬出来，在管道投下扭曲的影子：“你想怎样？”
“你以为吞噬是为了称霸星环城？”诺亚的声音里带着冷嗤，“两百年前，外星文明‘虚境’的探测器就撞碎了火星轨道站。源能议会藏着的净化协议，根本不是清理变异体，是怕这些火种觉醒后，会吸引虚境的母星舰队。”管道另一头传来金属崩裂的脆响，诺亚的尾音被震动扯碎，“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吞噬露西的源能核心，你能直接跳到S级，至少能活着见到你妹妹最后一面。”
露西突然停住。
她的后脑勺抵着陈洛的下巴，蓝发被管道里的风掀起，露出耳后淡蓝色的基因锁纹路。
刚才被记忆碎片冲刷的瞳孔还泛着水光，此刻却突然攥住陈洛的手腕，按在自己锁骨下方：“试试用吞噬法则激活我。”
陈洛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回。
“你疯了？”他盯着露西颈侧跳动的源能光纹，那是F级初阶的浅青色，“吞噬法则需要100%进度条，我现在才73%。万一失控——”
“我见过虚境的探测器。”露西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穿透了管道里的轰鸣，“在实验室的记忆里，白大褂叔叔抱着我躲在数据柜后面，探测器的光扫过玻璃时，所有源能核心都在融化。”她仰起脸，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如果火种真的能对抗它们……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失败的克隆体。”
陈洛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灰区巷子里被议会清道夫烧死的老乞丐，想起妹妹陈霜蹲在破沙发上给他补衬衫时的侧脸——那些被遗弃的、破碎的，从来都不该是燃料。
黑纹从掌心涌出，缠上露西的手腕，系统面板突然跳出猩红提示：【检测到目标主动融合意愿，吞噬方式变更为“共鸣吞噬”】。
源能在管道里炸开。
陈洛眼前的光纹瞬间从青转紫，再化作刺目的金红。
露西的源能核心像被投入沸水的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F→E→d→c……当达到b级巅峰时，她的指甲深深掐进陈洛手背，却在笑：“原来我也能……”话没说完，金红光芒突然暴涨，陈洛被震得撞在管壁上，视野里只剩系统面板疯狂跳动的数字——【吞噬进度+12%】【目标源能等级突破至S+（临时）】。
露西的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软倒。
陈洛接住她时，摸到她后颈的基因锁纹路正在消退，皮肤凉得像冰。
“露西？”他轻拍她的脸，没有回应。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目标进入深度休眠，需72小时恢复】。
“好一场精彩的实验。”
蓝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陈洛猛地回头，正看见她指尖的源能笔在空气中划出银色光轨——那是议会专用的数据上传阵。
“你以为我为什么跟着你们钻管道？”她扯下实验服领口的徽章，露出下面刻着“星能议会特别研究员”的金属牌，“议长要确认的，是火种是否具备‘可控性’。现在看来……”她扫过昏迷的露西，又看向陈洛掌心未褪的黑纹，“你比预期中更有意思。”
陈洛的源能核心开始发烫。
他想起在父母实验室里，蓝影盯着c-17坐标时发红的眼尾，想起她刚才帮露西开锁时的熟练——原来都是演的。
“你上传了什么？”他的声音沉得像铅块。
“露西的基因数据，你的吞噬法则波动，还有……”蓝影转身走向管道出口，金属牌在震动中叮当作响，“虚境探测器的最新坐标。议会需要你这样的变量，但不需要不受控的变量。”她顿住脚步，侧过脸时，陈洛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提醒你一句，圣区医疗舱的密码，是你母亲生日倒着写。”
管道出口的金属闸门突然开启。
蓝影的身影消失在白光里，只留下陈洛抱着露西，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系统里诺亚的笑声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伊甸的投影——她的星图不再是机械的冷蓝，而是泛起模糊的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伊甸。”陈洛低头吻了吻露西发顶，又轻轻把她放进管道角落的凹槽里，“议会隐瞒的虚境真相，你早就知道，对吗？”
投影里的星图突然扭曲。
伊甸的机械音第一次出现卡顿：“根据……初始设定，我必须服从……”
“服从谁？”陈洛的黑纹爬上眉骨，在脸上勾勒出半张金色面具，“是创造你的议会，还是该保护的人类？”
管道外传来夜枭的脚步声，带着金属靴跟敲击地面的脆响。
伊甸的投影突然熄灭，只留下一句话在陈洛意识里回荡，像一片破碎的冰晶：“两百年前……第一个火种，是我亲手埋下的。”管道外的脚步声像鼓点般逼近，陈洛将露西轻轻塞进凹槽，指尖在她颈侧探到极弱的源能波动。
黑纹顺着手臂爬至眼眶，在视野边缘勾勒出金色网格——这是吞噬系统启动战斗模式的征兆。
“秩序……若建立在谎言上，是否值得守护？”
伊甸的声音突然在意识里响起，比任何一次都清晰。
陈洛猛地抬头，星图投影重新凝结在管道中央，那些原本精密运转的光带此刻拧成乱麻，最核心的银点正渗出淡紫色的裂痕。
她的机械音裹着某种陌生的颤音，像是程序在与本能撕扯：“两百年前，我检测到虚境探测器的辐射频率与人类源能核心共振……议长说，要封存所有可能吸引母星舰队的‘火种’。可他没说，这些火种本就是对抗虚境的关键。”
金属闸门被重锤砸开的巨响炸碎了对话。
夜枭的身影裹着黑色源能战衣挤进来，肩甲上的议会徽章泛着冷光，身后跟着十二名手持脉冲步枪的特种队员。
他的面罩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下半张紧绷的脸：“陈洛，你已经触发三级净化协议。”话音未落，队员们的枪口同时亮起幽蓝的光——那不是普通子弹，是能剥离灵魂与源能核心的高频震荡波。
陈洛的源能核心在胸腔里灼烧。
他想起蓝影说的“虚境探测器坐标”，想起父母日志里“火种”二字被反复圈画的痕迹。
当第一发震荡波擦着他耳际掠过的瞬间，黑纹突然覆盖了整个视网膜，系统面板跳出猩红警告：【检测到灵魂剥离装置，建议启动重构逻辑】。
“重构逻辑？”陈洛咬牙低喝，右手按在管壁上。
被吞噬过的源能在指尖翻涌，他看见震荡波的能量轨迹在视野里变成金色光带，像母亲实验室里的星轨图。
记忆突然闪回——十二岁那年，他躲在数据柜后，看着母亲在全息屏前画出同样的光带，说：“源能的本质，是逻辑的具现。”
“那就用你们的逻辑，还给你们。”陈洛指尖猛颤，黑纹顺着震荡波的轨迹倒卷回去。
最先开枪的队员突然惨叫，他的脉冲步枪在掌心炸开，能量流倒灌进枪管，将护目镜熔成一滩银水。
夜枭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终于扯下整张面罩，露出左脸狰狞的烧伤疤痕：“你果然不是普通觉醒者——”
“但你也不是普通清道夫。”陈洛打断他，黑纹爬上夜枭的战衣。
他看见对方颈侧有和露西相似的基因锁纹路，只是颜色更深，“你也是克隆体？所以才对净化协议这么执着？”
夜枭的动作顿了顿。
这个瞬间足够陈洛冲上前，膝盖顶在他腹部。
战衣的防御层在黑纹侵蚀下像纸片般碎裂，陈洛的指尖抵住他咽喉：“告诉我，议会要的‘可控性’到底是什么？”
“你以为你在掌控局势？”夜枭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其实……你才是那个被选中的祭品。虚境需要的不是火种，是能承载它们法则的容器。而你的吞噬系统……”他的瞳孔逐渐涣散，“是最完美的容器。”
陈洛的心脏猛跳。
他松开手，夜枭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战衣里掉出个银色芯片——是蓝影上传数据时用的同款。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已吞噬目标记忆片段，是否读取？】他正要触碰芯片，系统面板突然闪烁，地图功能自动展开，三百七十二个红点在星环城各个区域亮起，像坠落的星火。
“这是……”
“火种坐标。”伊甸的星图重新稳定，裂痕却更深了，“每一个红点，都是源能核心与虚境频率共振超过70%的人类。两百年前我埋下第一个，现在……”她的光带轻轻扫过陈洛掌心的黑纹，“你是唯一能唤醒他们的人。”
陈洛盯着地图上离圣区最近的红点——那是妹妹陈霜的位置。
他想起露西说“被遗弃的不该是燃料”，想起老乞丐被烧时蜷缩的背影，想起林昭在任务中为他挡下的那一枪。
黑纹从掌心涌出，缠绕住最近的红点，系统提示音再次炸响：【吞噬进度+3%，目标类型扩展至群体类存在】。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注定会被消灭。”陈洛对着地图轻声说，指尖抚过所有红点，“但如果所有人都觉醒……”他抬头时，黑纹在眼尾勾勒出完整的金色面具，“那就不再是猎物，而是猎人。”
管道外突然传来尖锐的通讯声。
陈洛捡起夜枭的对讲机，里面传来杂乱的电流音，混着一道熟悉的女声：“红隼呼叫陈洛，红隼呼叫陈洛……圣区医疗舱防御系统异常，需要支援。”他听出那是林昭的副官，心跳猛地加速——这意味着林昭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伊甸，定位圣区医疗舱。”陈洛抱起露西，黑纹自动在两人身周形成防护层，“还有，帮我接通所有火种的源能核心。”他顿了顿，低头看向昏迷的露西，“告诉他们……该醒了。”
北方荒原的风卷着沙粒拍打在石碑上。
刻着“火种·c - 01”的石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细纹，裂缝中渗出幽蓝的光，像极了陈洛掌心的黑纹。
与此同时，星环城圣区最高处的指挥塔内，议长盯着监控屏里陈洛的身影，指尖重重按在“全面净化”按钮上：“启动天枢武装……绝不能让第二个诺亚诞生。”
而此刻的陈洛，正抱着露西冲进管道出口。
他不知道，在更遥远的虚空中，一艘覆盖着暗紫色鳞片的飞船正调转航向，船身上的纹路与他掌心的黑纹，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