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魇的机械残骸还在滋滋冒着蓝烟，陈洛刚将叶清欢扶到断墙后，便听见金属扭曲的细碎声响。
他瞳孔骤缩——那截被轰碎的机械臂竟在自行重组，齿轮咬合的咔嗒声里，夜魇的胸腔裂开一道缝隙，黑雾从中翻涌而出，在半空凝成一张泛着紫斑的人脸。
“断魂续命……”陈洛咬牙低念，系统面板突然剧烈震动，橙红色警告条如毒蛇般窜上视网膜：“检测到目标灵魂碎片重聚，危险等级从S+跃升为超规格，建议立即撤离！”
叶清欢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蜷了蜷。
陈洛低头，见她额角的冷汗正顺着下颌滴进衣领，原本清亮的眼尾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指节上的白骨被血沫糊成暗红，却还在用力攥着他的手腕。
“走。”她声音轻得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我撑得住。”
但陈洛能感觉到她的膝盖在打颤。
方才那记“万古归一”透支了她全部源能，连太初祖魂残留的金焰都暗了三分。
他反手扣住她手腕的脉搏，跳动的频率快得惊人，像敲在绷断边缘的琴弦。
“小虎。”陈洛转头看向缩在墙根的少年。
那孩子正抱着拳经残卷发抖，睫毛上还沾着夜魇爆炸时溅的油污，“扶清欢走左边通道，银羽——”
“在。”执法队副官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银羽不知何时已退到五米外，战术靴碾过碎砖的声音带着金属冷意。
她的左手虚按在腰间战术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某个凸起的轮廓，“我断后。”
话音未落，一声闷响炸在众人头顶。
夜魇的机械躯体竟站了起来。
他原本破碎的能源舱重新闭合，表面爬满黑色符文，左半边脸还是人类的血肉——此刻正渗出粘稠的黑血，右半边则是泛着幽蓝的机械义眼，红光在其中疯狂闪烁。
“你们……都得死。”他的声音像是两块锈铁互相刮擦，左手机械爪攥紧又松开，金属摩擦声里混着骨节错位的脆响，“议长要火种，我就把火种的骨头碾碎了送回去。”
陈洛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分明记得方才那一拳已经震碎了夜魇的核心能源，但现在对方的源能波动……他低头看系统面板，吞噬进度条竟在缓缓跳动——不是吞噬，是夜魇在吸收周围的源能！
“清欢的拳劲里有太初祖魂的力量。”陈洛瞬间反应过来。
夜魇的“断魂续命”需要能量载体，而叶清欢那记奥义轰碎了祖祠的古魔法阵，泄露的源能正好成了他的补品。
“走！”陈洛一把将叶清欢塞进小虎怀里。
少年本能地绷紧后背，像只护崽的小兽，用单薄的肩膀扛起比他高半头的师姐。
叶清欢的额头抵在他后颈，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小虎……跑快点。”
银羽突然抽出腰间的战术刀。
刀锋划过空气的锐响惊得陈洛回头，却见她反手将刀扎进地面——刀柄上的荧光标记开始闪烁，那是执法队专用的定位信标。
“通道口有电磁干扰。”她头也不回地说，指尖终于按上战术带那个凸起——微型电磁脉冲弹的保险扣。
陈洛看见她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吞咽什么，“我拖他三十秒。”
夜魇的机械爪已经撕开半面墙。
碎石如暴雨砸下，陈洛拽着叶清欢和小虎的后领往前扑，后背撞在潮湿的砖墙上。
叶清欢闷哼一声，拳套碎片扎进他掌心，血腥味在齿间漫开。
“陈洛！”银羽的吼声里带着破音。
陈洛回头，正看见夜魇的机械爪穿透她的左肩。
鲜血溅在战术刀的荧光标记上，像朵突然绽放的红梅。
银羽的右手还死死按在脉冲弹上，指节泛白如骨。
“走！”她咧开嘴笑，染血的牙齿在阴影里格外刺眼，“再不走……我就把你们都炸成渣。”
陈洛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能听见系统在识海尖叫，能感觉到叶清欢的体温正在流失，能听见小虎的抽噎混着急促的喘息——但他更清楚，此刻回头就是全员死亡。
“清欢，抓住我。”他咬着牙扯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叶清欢流血的手，“小虎，数到十就跑，记住祖祠后墙的狗洞。”
少年拼命点头，眼泪砸在拳经残卷上，把泛黄的纸页洇出个深色的圆。
夜魇的机械爪又近了半米。
银羽的左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战术刀猛地向上一挑——刀锋划开了夜魇颈侧的机械接口。
幽蓝的源能液喷出来，浇在她脸上，却让她的笑容更亮了：“一、二、三……”
陈洛转身狂奔。
他能听见银羽的数数声穿透轰鸣，能听见叶清欢在他耳边急促的呼吸，能听见小虎的脚步声像擂鼓般撞在耳膜上——直到身后传来沉闷的爆响。
电磁脉冲弹的蓝光在眼角炸开。
陈洛下意识护住叶清欢的头，余光里看见夜魇的机械躯体剧烈抽搐，能源舱的红光彻底熄灭。
银羽倒在他脚边，左肩的伤口还在冒血，却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快走……”她的声音越来越轻，“通道口……还有弹。”
陈洛的心脏跳得快要裂开。
他背起叶清欢，小虎拽着他的衣角，三人跌跌撞撞冲进黑暗的通道。
身后传来金属摩擦地面的声响，混着夜魇嘶哑的低笑：“没用的……我还能……再活一次。”
通道尽头透进一线天光。
陈洛喘着粗气抬头，星环城的阴云还笼罩着圣区，像头蛰伏的巨兽。
而在他脚边，银羽方才按过的战术带微微鼓起，另一枚电磁脉冲弹的保险扣，不知何时被她悄悄拨到了“开启”。
通道口的霉味突然被焦糊的金属味冲散。
陈洛背着叶清欢的脊背骤然绷紧——他听见了银羽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比之前更轻，像一片被风卷着走的铁皮。
往左偏三步。银羽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带着金属刮擦般的沙哑。
陈洛转头时，正看见她用没受伤的右手将微型脉冲弹按进墙缝，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弹体的安全锁上，在幽暗中凝成暗红的小点。
她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浸透了半边战术服，却仍保持着执法队特训出的精准：三枚弹，间隔两米，触发方式是震动感应。
你应该先止血。陈洛喉咙发紧。
他能感觉到叶清欢的体温正透过外套灼烧他的后背，她的手指无意识抠着他的衣领，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那是奥义反噬的征兆。
系统面板在识海疯狂跳动，提示叶清欢的源能值已跌至17%，比方才又降了五个百分点。
银羽忽然笑了，染血的虎牙在阴影里一闪：等你们活着出去，再给我补绷带。她最后检查了一遍脉冲弹的角度，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陈洛额前的碎发乱颤，记着，夜魇的机械躯体怕电磁，可他的魂体...她的笑意淡了些，得靠你们自己。
师姐！小虎突然拽了拽陈洛的衣角。
少年的眼睛亮得反常，怀里的拳经残卷泛着淡金光泽——方才在祖祠爆炸时被震开的封皮，此刻正缓缓闭合，像有生命的活物。
他的指尖按在残卷某处，那里浮现出模糊的朱砂纹路，这个...和祖地的阵法图好像！
陈洛的瞳孔骤缩。
他见过叶清欢绘制的太初拳经阵法图，那些流转的符文曾在她拳意爆发时照亮整片灰区。
此刻残卷上的纹路正与通道顶壁的裂痕重叠，像两根被磁石吸引的指针，小虎，你能启动它吗？
少年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叶清欢教他辨认阵眼时的模样——她总是弯着腰，用剑尖在泥地上画符，说太初祖魂从未离开，只是在等一个愿意点燃它的人。
此刻残卷的金光照在他脸上，他突然不那么害怕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掌心按在纹路重叠处：我...试试！
地面传来细碎的震颤。
陈洛感觉后背的叶清欢突然僵直——她的源能波动竟与残卷的金光产生了共鸣！
太初拳经的符文从残卷中飘出，在通道里织成金色光网，空气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扭曲，连夜魇那令人牙酸的机械轰鸣都变得模糊了。
好样的！陈洛低喝。
他能看见系统面板上夜魇的源能标记正在闪烁，像被搅乱的数据流——这正是空间扭曲的效果。
但下一秒，整面墙突然炸开！
黑雾裹着金属碎片扑面而来。
陈洛本能地旋身护住叶清欢，后背重重撞在通道壁上。
碎石砸得他眼眶生疼，却仍看清了那道身影：夜魇的机械躯体只剩半截胸腔，右半边身子完全化为黑雾，正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重组。
他的左脸彻底溃烂，露出白森森的颧骨，右机械眼里的红光却比之前更盛：没用的小把戏...暗影真言·蚀地！
祖地开始崩塌。
陈洛听见头顶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接着是承重柱断裂的闷吼。
金色光网被黑雾撕出裂缝，小虎的惨叫混着拳经残卷的金鸣——少年被气浪掀飞，撞在五米外的墙上，残卷地掉在他脚边，封皮上的朱砂纹路正在飞快消退。
小虎！陈洛想冲过去，却被叶清欢突然收紧的手臂拽住。
她的脸贴在他颈侧，滚烫的呼吸几乎要烧穿皮肤：别...管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拳套上残留的太初金焰忽明忽暗，去...护他...
银羽的战术刀突然刺穿黑雾。
陈洛看见她从另一侧扑来，战术带里的脉冲弹已经全部激活，蓝光在她身周连成一片，像套着个发光的茧：清道夫的命，换三个无辜者的活路——她的刀锋划过夜魇的黑雾手臂，带出一串火星，我赚了。
夜魇的机械爪穿透了她的右腹。
陈洛听见肋骨断裂的声响，看见银羽的瞳孔骤然收缩，却在最后一刻将脉冲弹的引爆器塞进陈洛手心：按下去...能拖他十秒。她的血溅在陈洛手背，温度比叶清欢的低很多，别让我后悔...这个选择。
陈洛的手指在引爆器上发抖。
他听见系统在尖叫危险等级突破临界值，看见叶清欢的源能值跌至9%，小虎正挣扎着去捡拳经残卷，而夜魇的黑雾已经缠上了他的脚踝。
他突然想起父母临终前塞给他的芯片，想起妹妹陈霜在灰区小屋里等他回家的模样——那些被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柔软，此刻全化作灼烧胸腔的火焰。
清欢，抓紧我。他低头吻了吻她汗湿的发顶，掌心的引爆器按了下去。
电磁脉冲的蓝光瞬间笼罩全场，夜魇的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啸，机械躯体的能源舱迸出火星。
陈洛趁机捞起小虎和拳经残卷，背叶清欢的手更紧了些——她的体温高得反常，拳套上的金焰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窜，像要烧穿他的外套。
祖地的地面裂开巨大的裂痕。
陈洛看见裂痕深处泛着幽蓝的光，那是源能乱流的颜色，也是太初祖魂封印的位置。
而在更遥远的圣区议会大厦顶端，某扇镶着暗纹玻璃的窗户后，一道黑影缓缓直起腰，蒙在脸上的黑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泛着冷光的机械义眼。
陈洛咬着牙冲进裂痕边缘的窄巷。
叶清欢的金焰突然烧穿外套，在他后背烫出个焦黑的洞。
他能感觉到她的意识正在溃散，拳意如脱缰的野马般冲击着识海——那是奥义反噬的前兆。
但此刻他只能跑，跑过断墙，跑过废墟，跑向灰区那盏永远为他亮着的小灯。
直到身后传来夜魇嘶哑的笑声：跑吧...等我撕开这破封印...
陈洛的脚步顿了顿。
他回头，正看见裂痕深处的幽蓝光芒大盛，而叶清欢的金焰突然暴涨，在她眉心凝成个极小的金色拳印——那是太初祖魂的印记。
她的睫毛剧烈颤动，像要从昏迷中醒过来，却又在下一秒重重垂落，拳印化作金粉，渗进了他的皮肤。
清欢？陈洛的声音发颤。
他摸向她的后颈，触手一片滚烫，比之前更甚。
系统面板弹出新的警告：目标叶清欢源能紊乱度突破80%，建议立即进行精神疏导，否则将引发拳意暴动。
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怀里的人轻得像片叶子，可他知道，这抹脆弱的温度，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的光。
星环城的阴云仍在翻涌。
陈洛背着叶清欢，拽着小虎，消失在灰区的巷子里。
而在他们身后，祖地的裂痕还在蔓延，圣区议会的黑影已拿起桌上的通讯器，机械音混着电流杂音：启动火种计划...陈洛，该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源能法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