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静坐于礁石之上,心神沉入规则之书碎片,如同最耐心的渔夫,将感知的丝线缓缓垂入回魂湾那混乱的规则漩涡之中。
这并非易事。漩涡中的规则如同纠缠在一起、疯狂舞动的毒蛇,充满了攻击性和排他性。阴煞怨气试图侵蚀她的感知,紊乱的空间波动则不断扭曲着她对规则的解析。甫一接触,她的魂体便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规则视野中也充满了扭曲混乱的噪点。
但她没有退缩。五成魂力稳固支撑,归墟印记散发出的那一丝寂灭意蕴,如同定海神针,在她感知周围形成一片微小的“绝对冷静”区域,抵御着大部分精神侵蚀和规则干扰。黑植新芽则持续提供着生机,修复着被规则乱流轻微刮伤的魂体。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最狂暴的怨气聚合体和空间裂痕,专注于解析那些相对稳定、构成漩涡基底的水元规则与地脉阴力规则。
渐渐地,一些规律开始浮现。
水元规则在此地因地形和引力形成了特定的“涡旋模型”,如同一个天然的聚灵阵,只不过聚集的是阴气与水煞。
地脉阴力则如同地下的暗河,在此处有一个“泄压口”,与水流交汇,形成了独特的“阴脉节点”。
而那股空间波动,正是这两种主要规则在极端条件下,与某些更深层的、涉及“界限”的规则(或许是阴阳壁垒本身)产生共鸣后,偶然激发出的“副产物”。
它不稳定,因为它并非主动构建的通道,而是规则挤压下的“漏洞”。它危险,因为它连接的方向未知,且充斥着被卷入并绞碎的规则碎片。
“或许……不需要强行通过这个‘漏洞’。”沈青梧心中萌生一个想法,“如果能理解并稍微调整构成这个漩涡的水元与地脉规则,是否就能像调节阀门一样,影响这个‘漏洞’的稳定性和指向?”
这个想法极为大胆!试图以自身微末之力,去影响一片天然形成的规则险地!
但她身负规则之书碎片,拥有“定义”与“书写”规则的潜力,尽管如今只能用于解析。而归墟印记的“寂灭”意蕴,某种程度上也能作为一种“规则橡皮擦”,抹去一些不稳定的、干扰性的规则线条。
她开始尝试。不再是被动解析,而是主动干预。
她找到一条相对次要的、构成漩涡外围旋转动力的水元规则线,小心翼翼地引动规则之书碎片的力量,并非强行改变,而是如同微调琴弦般,轻轻拨动了其振动频率。
“嗡……”
回魂湾边缘的一股水流,似乎微不可查地滞涩了那么一瞬,旋转速度慢了万分之一。
有效!但消耗巨大!仅仅这么一下微调,就让她感到魂力消耗了近十分之一!
她不敢再轻易尝试对核心规则动手,转而将目标锁定在那些混杂在漩涡中的、无主的怨念碎片上。这些怨念是规则的“杂质”,加剧了漩涡的混乱与危险性。
她引动归墟印记的寂灭意蕴,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瞄准一小片躁动的怨念聚合体,轻轻“点”了上去。
“啵……”
如同气泡破裂,那片怨念悄无声息地消散了,化作了最基础的阴气粒子。相应的,那一小片区域的规则乱流,似乎清明了那么一丝丝。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对整个庞大的回魂湾漩涡而言如同九牛一毛,但这证明她的思路是可行的!她可以通过“净化杂质”和“微调结构”的方式,缓慢地、局部地优化这个规则漩涡的环境!
这无疑是一个水磨工夫,需要漫长的时间和海量的魂力支撑。但至少,她找到了一条相对安全、且有明确方向的道路——将回魂湾,逐步改造成一个相对可控的、可能通往地府的“后门”!
就在她沉浸在规则探索中时,怀中的轮回石碎片,再次传来了异动!
并非被引动,而是它自发地轻微震颤起来,表面的混沌漩涡旋转加速,散发出一股渴望的意念,直指回魂湾漩涡的最深处!
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吸引着它!
沈青梧心中一惊,立刻停止了对规则的干预,全力收敛气息。轮回石碎片来历神秘,与轮回本源相关,它感应到的东西,绝非凡品!
她凝神向漩涡深处“望去”。在规则视野的极限处, beyond 那些混乱的规则乱流和空间波动,在那仿佛连接着无尽幽冥的黑暗深处,她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带着审判与往生意境的 规则闪光!
那感觉……有点像她在孽镜台感受过的气息,但又有所不同,更加古老,更加接近……轮回本身!
是轮回的碎片?还是某个失落在地府与阳世夹缝中的、与轮回相关的神器或遗迹?
轮回石碎片的渴望更加强烈,甚至试图牵引着她的魂体向漩涡深处而去!
危险!极大的危险!
沈青梧强行压制住轮回石碎片的躁动,额角渗出冷汗(魂体模拟)。以她现在的实力,深入漩涡核心无异于自杀。但那深处的诱惑,也同样巨大。
就在她艰难抵抗着轮回石碎片的牵引和内心好奇的拉扯时——
“哗啦!”
回魂湾上游不远处的河面突然炸开!一道狼狈不堪的、周身环绕着微弱电光的魂体从中冲出,重重地摔在岸边的碎石滩上,魂体明灭不定,似乎受了重创。
那魂体的气息……沈青梧很熟悉!
是之前那个试图污染阴脉节点、带有禁典派气息的恶灵!它竟然没有被漩涡彻底绞碎或放逐,反而挣扎着逃了回来?!而且,它身上的邪力似乎被削弱了很多,但那丝禁典派的污浊感依旧存在。
它一上岸,就惊恐地回头望了一眼回魂湾,仿佛里面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在追逐它。然后,它发现了礁石上的沈青梧!
恶灵那扭曲的脸上(如果那能算脸的话)露出了极度怨毒和一丝……惊惧的神色。它似乎认出了沈青梧就是之前阻拦它的人(魂)。
但它此刻伤势极重,不敢停留,更不敢报复,只是发出一声充满不甘的尖啸,化作一道黑烟,朝着远离河流、深入陆地的方向仓皇遁去,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沈青梧没有追击。她看着恶灵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这恶灵能从回魂湾深处逃回来,本身就说明了问题。那里到底有什么?它又在恐惧什么?是那丝轮回的规则闪光?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而且,它逃向了陆地深处……这意味着,阳世面临的污染威胁,并未解除。
回魂湾的秘密,比她想象的更深。而阳世的危机,也迫在眉睫。
她看了一眼怀中依旧在微微震颤、指向漩涡深处的轮回石碎片,又看了一眼恶灵逃离的方向。
是继续留在这里,冒着巨大风险探索回魂湾深处的秘密,并尝试改造此地?还是暂时离开,去追踪那个受伤的恶灵,弄清楚禁典派力量在阳世的渗透情况?
两个选择,都充满了未知与风险。
沈青梧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