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的浮空飞舟,不愧是玄渊界最顶尖的炼器杰作。
它如同一座悬浮在云海中的银色岛屿,通体由不知名的金属打造,船身镌刻着繁复而流畅的阵法纹路,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淡淡的灵光。飞舟破开云层,速度奇快,却又稳如平地,连杯中的茶水都不会晃动分毫。
甲板上的空间极为宽敞,被划分成了数个区域。此刻,绝大部分座位都已坐满了人。这些人无一不是来自东大陆各大王国、宗门的天之骄子,个个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周身都带着一股难言的傲气。
毕竟,能拿到宗门大比邀请函的,哪个不是一方俊杰?
一时间,飞舟上充满了各种审视、试探、比较的目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火药味。
风清浅对此恍若未觉。
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单手撑着下巴,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云海和山川。另一只手则轻轻搭在怀里,那里,一枚遍布裂纹的蛋正散发着温热,贪婪地吸收着飞舟阵法引来的浓郁灵气。
这枚凤凰蛋,自从在皇家狩猎会后到手,就一直半死不活。直到最近,才终于有了动静。裂纹越来越多,生命气息也越来越强,仿佛一个新生命即将破壳。
风清浅能感觉到,小家伙很兴奋,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优越感。
“喂,那个谁,你是大夏国的?”
风清浅缓缓抬起头,只见一个身穿金边白袍、头戴玉冠的年轻男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男子长相还算俊朗,就是那下巴抬得太高,鼻孔几乎要朝天,破坏了整体美感。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衣着华丽的跟班。
风清浅瞥了一眼他腰间挂着的宗门令牌,上面刻着“金虹”二字。
金虹宗,东大陆一个二流宗门,不上不下,最喜欢在他们眼中的“小地方”来的修士面前找存在感。
她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算是回应。
那金虹宗弟子见她这副爱搭不理的模样,更是不爽,他指了指风清浅坐的位置,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这个位置不错,灵气流转顺畅,视野也好,给你坐,太浪费了。起来,换个地方。”
他声音不小,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有看热闹的,有冷笑的,也有事不关己的。
“哦?”风清浅终于开了口,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这座位上……刻着你的名字了?”
金虹宗弟子一愣,随即脸色涨红,怒道:“你一个三等小国来的乡巴佬,装什么蒜?我叫赵天阔,金虹宗内门弟子!我让你让开,是给你面子,别不识抬举!”
“赵天阔?”风清浅像是努力想了想,然后一脸真诚地摇了摇头,“没听过。”
“噗嗤。”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赵天阔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在东大陆,金虹宗虽非顶尖,却也小有名气。他赵天阔在宗内更是核心弟子,何曾受过这种无视?
他身后的一个跟班立刻跳出来呵斥道:“放肆!赵师兄的大名也是你这种人能直呼的?还不赶紧滚起来赔罪!”
风清浅叹了口气,揉了揉耳朵。
“真吵。”
她没动,甚至连眼神都懒得再给他们一个,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仿佛眼前这几个人就是一团空气。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具杀伤力。
赵天阔感觉自己肺都要气炸了。他体内的灵力开始涌动,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乡巴佬,你找死!”
周围看热闹的人眼神更亮了。天机阁的飞舟上严禁私斗,但若是小打小闹,只要不出人命,阁内高人一般也懒得管。他们很乐意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要怎么收场。
然而,就在赵天阔即将爆发的瞬间,风清浅怀里那件宽大的外袍下,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线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
那是一只巴掌大小的猫,通体漆黑,没有一丝杂毛,连眼睛都像是两颗黑曜石。它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落地无声,行走时仿佛在虚空中滑行,在场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它的存在。
影猫绕了一个小圈,轻松来到赵天阔的身后。
它抬起头,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个咋咋呼呼的人类,然后小鼻子嗅了嗅,溜达到旁边一盆用作装饰的灵植旁。那盆栽的泥土湿润而肥沃。
影猫伸出一只小巧的爪子,在泥土里轻轻踩了踩。
然后,它站直了身体,后腿微微发力,像人一样站了起来,两只前爪悄悄搭在了赵天阔那身雪白的袍子上,随即抬起那只沾了泥的爪子,对着他背心正中央的位置,不轻不重地——
“啪”一下,按了上去。
一个清晰、完整、构图完美的黑色梅花爪印,就这么印在了赵天阔华丽的袍子上。
做完这一切,影猫优雅地缩回爪子,在地上蹭了蹭,然后身形一闪,又化作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钻回了风清浅的袍子底下,蜷缩起来,仿佛从未动过。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场中,赵天阔还维持着手按剑柄的姿势,色厉内荏地吼道:“我数三声,你再不滚,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一!”
他没能数出“二”。
因为他对面,一个原本在闭目养神的女修,突然睁开了眼,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背后,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紧接着,旁边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闷笑。
“哈……咳咳……”
这笑声像一个信号,瞬间点燃了全场。
“噗……哈哈哈哈!”
“我的天,那是什么?太别致了吧!”
“这金虹宗的品味……真是与众不同,背后还绣了朵‘黑梅花’?”
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天阔的背上,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欢乐。
赵天阔彻底懵了。
“笑什么?你们笑什么!”他涨红着脸,冲着周围的人咆哮,“都疯了吗!”
“赵……赵师兄……”他身后的跟班憋着笑,脸都变形了,指着他的后背,艰难地说道,“你的衣服……”
“我衣服怎么了?”赵天阔费力地扭着脖子,却什么也看不见。
“上面……有个爪印,黑色的,泥的……”
爪印?
赵天阔脑子嗡的一声。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风清浅。那个丫头还是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甚至还歪了歪头,好奇地问:“怎么了?大家为什么都在笑你呀?”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的后背,随即露出一个夸张的“呀”的表情,纤纤玉指掩着嘴,惊讶道:“这位……赵师兄,你背后怎么有个猫爪印呀?好可爱哦。这飞舟上还养猫吗?”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下,再也没人忍着了,整个船舱里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
赵天阔的脸,由红转紫,由紫转黑,精彩得如同调色盘。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烂。
他当然知道这绝对是眼前这个臭丫头搞的鬼!可是……她明明一动都没动!他是怎么做到的?
动手?现在动手,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像一个恼羞成怒的蠢货。
忍下这口气?他赵天阔的脸往哪儿搁!
最终,羞愤欲绝的赵天阔,在震天的笑声中,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钢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你给我等着!”
说罢,他再也待不下去,拉着两个同样满脸通红的跟班,在众人“热情”的注目礼中,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现场,活像一只斗败了还被人拔了毛的公鸡。
笑声渐渐平息,但落在风清浅身上的目光,却彻底变了。
不再是轻视和不屑,而是带上了几分探究,几分忌惮,还有几分浓浓的好奇。
一个能兵不血刃、用如此刁钻古怪的方式让金虹宗核心弟子吃瘪的“乡巴佬”?
傻子才信她是乡巴佬!
角落里,一名身穿瑶光圣地服饰,一直冷眼旁观的清丽女子,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而风清浅,则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重新靠回窗边,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凤凰蛋。
宽大的衣袍下,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出来,蹭了蹭她的手心,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干得不错。”
风清浅低声夸了一句,指尖在影猫的下巴上挠了挠,换来小家伙更亲昵的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