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见溪放下筷子解释道，“按大梁律法，诬告反坐，按律法他也需受杖刑。
但本朝承袭古制，除十恶不赦之重罪外，其余刑罚，皆可以财赎刑，谓之‘赎铜’。
那李家是宝应县首富，家资颇丰，自然不会让李志成受那皮肉之苦、牢狱之灾。”
“正是如此，我打听到的是他污蔑阿煦偷盗未成，最多杖二十。
杖六十以下的皆可缴纳赎金免罚，那李家管家连夜往府衙送了二百两赎铜。”陈昱也把自己打听到的情况在饭桌上说了出来。
林其姝为自己盛了一碗鸡汤，神色平静，仿佛早已料到，“我原也猜想会如此，银钱开路对于他们那样的人家并非难事。
只是经此一事，他应当有所顾忌，不敢再轻易寻衅了吧？”
“府试在即，知府大人最是重视学风人品。”陈昱一边啃着鸡翅，嘴里含糊地说道。“已经有了昨晚这一遭，这么多人都瞧见了，他若是再来挑事就一纸诉状告到知府大人那。”
石见溪闻言点点头，“若是事情闹大了，届时恐怕就不是区区赎铜能了事的了，说不定还会影响他的科考资格。”
他转头又看向林其煦，“但是尽管如此，阿煦你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府试未结束之前你都要多加小心。”
林其煦放下碗筷，朝石见溪郑重点头，“我明白的石阿兄，府试前我都尽量在这间院子里温书，少些外出，以免让他抓住可乘之机。”
“正是，这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石见溪端起茶盏和林其煦碰了一下。
林其煦经此一遭，性格又沉稳了不少。
之前再懂事，也还是有些年少轻狂的心性在身上。
这次被李志成闹得，对于在外不与他人多做无谓争执又加深了感受。
好在林其煦是个心性坚韧的孩子，没有一味沉溺在懊恼之中，而是从教训中汲取经验。
四人议论的中心人物李志成，此时正在李家在府城置的宅子里大发脾气。
只见屋内茶盏和花瓶的碎瓷片躺了一地，一旁的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只当看不见李志成的闹腾。
李志成见能砸碎的都砸完了，管家还是不肯放他出门去，不禁又怒吼出声。
“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管家语气平静地回道，“回大少爷，小的也是按老爷的吩咐做事。老爷令人传话来，说是府试前都请您在宅子里静心温书。”
李老爷的原话可没有这么好听，但作为管家他有自己的职业素养，早就能够熟练地在给主子们传话的时候适当地进行艺术加工。
李志成听到此话有烦躁地将脚边的案几一脚踹开。
“读书读书，就知道让我读书。我受人欺负了他不知道吗，不替我出气还让我在家关禁闭。”
李志成作为家中的嫡长子，自幼就备受全家宠爱。
年幼时父亲忙于生意，家里是老夫人和他母亲亲自带着，一向娇纵得很。
李老爷对于李志成的管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了要求他一定要读书考取功名外，其他方面也并未严加管束。
“老爷说了，府城不比在咱们宝应县。府试近在眼前，老爷不希望您节外生枝。”
“嘁。”李志成不屑出声，“老头子不是说他都给知府大人递了帖子，一切都给我安排妥当了吗，我还费这劲干什么。”
李府管家见李志成油盐不进，也早已经习以为常，“总之，老爷希望您在复试前能好好的修身养性，对面毕竟有都城来的学子，若是闹大了老爷也护不住您。”
这话又让李志成想到那晚石见溪和林其姝牙尖嘴利的样子，还有人群中他们的那个同伙。
想到这他又暴躁地将椅子踹翻在地，接着认命一般倒在软榻上。
李府管家见状让小厮婢女进入房中收拾，等收拾好了之后又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门，等待李志成自己冷静。
李府管家将府中下人聚集到了一起，“老爷吩咐了，府试前都不得让大少爷他出这院门一步，若是有人敢私自放大少爷出去，”他故意停顿半刻，“府里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
底下众仆从闻言纷纷低头称“是”。
林其姝他们这边也正在聊起此事。
林其煦朝陈昱问道，“陈阿兄，我和阿姐上次听到那李志成说他父亲已经帮他给知府大人递了帖子，这次府试他对案首势在必得。
可刚刚你又说知府大人最重学风人品，那知府大人为何会接李家的帖子呢？”
陈昱有些惊讶，“竟有此事？”
林其姝点点头，朝石见溪说道，“就是上回咱们在清江阁吃饭的时候他说的，石郎君应该也听到了吧？”
“正是，只是当时我以为他只是在同窗面前吹牛，因此并未在意。”石见溪说道。
“据我所知，知府赵大人应该不会做出此事。我和石兄认为的一样，怕是这李志成自己在外吹牛吧，牛吹这么大也不怕闪了腰。”陈昱有些不理解这李志成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事情也能随便拿出来吹牛的吗。
他爹娘怎么半个脑子都不给他带上。
石见溪和陈昱毕竟在府城呆了这么久，又偶尔会和知府以及府学的官员们打交道，林家姐弟自然是信他们两个说的。
饭桌上的话题又逐渐轻松起来。
石见溪和陈昱跟林家姐弟说着这段时间他们四处游学的见闻，听得林其煦惊呼连连。
林其姝也听得饶有兴趣，若是有机会，她也希望能四处走走看看。
酒足饭饱之后，石见溪和陈昱都抢着收拾碗筷。
林其姝知道自己现在这身体酒量十分一般，所以只小酌了几口。
陈昱也很有分寸，掐着还能让自己保持清醒的量喝的。
厨房里收拾停当，林其姝用新买的青瓷盏给四人各泡了一盏玉芽春，茶汤澄碧，香气清幽。
接着把买来的蜜煎雕花梅子和瓜仁油酥饼在瓷盘中摆好，放在院中的案几上。
四人悠闲地在院中坐下。
陈昱还是第一次喝玉芽春，看到与平日完全不一样的茶汤，他不禁好奇问道，“这是什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