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希望城邦已近一月。探索队按照预定的路线,沿着鹰族地图的边缘,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陌生的山林与丘陵之间。路途比预想的更加艰难,不仅要面对变幻莫测的天气和潜藏的猛兽,还要时刻警惕可能存在的、对陌生者怀有敌意的土着部落。
好在队伍成员个个都是精锐。狼族战士出色的追踪和预警能力让他们避开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狮族战士强悍的战力足以击退小股的袭扰;老祭司渊博的古老知识和江婉儿结合现代常识的判断,则帮助他们辨认方向、规避危险区域、寻找可食用的水源和食物。
一路上,他们也并非毫无所获。他们发现了两种产量更高、更耐旱的野生薯类植物,江婉儿仔细记录了其特性和可能的种植方法;也在一处废弃的古老营地遗址中,发现了一些残破的、带有不同兽族图腾纹样的陶器碎片,这让老祭司激动不已,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说这可能印证了某个古老传说。
江婉儿则始终分出一丝心神,默默感应着识海中小世界边缘那几条混沌通道。自从离开城邦后,其中一条连接着西方荒漠戈壁方向的通道,似乎比其他几条略微清晰、稳定了一些,隐隐传递来一种干燥、灼热却又带着某种顽强生命律动的气息。这让她对西行的路线,更多了一份冥冥中的指引和期待。
地图上的绿色逐渐褪去,代之以大片大片的土黄与赭红。空气变得干燥灼热,植被稀疏,巨大的仙人掌和耐旱的灌木丛成了主要风景。他们进入了鹰族地图上标记为“死亡沙海”边缘的广袤戈壁地带。
这里白天的太阳毒辣得能晒脱皮,夜晚却又寒冷刺骨。风沙是常客,遮天蔽日,让人寸步难行。携带的饮水消耗得飞快,寻找新的水源成了队伍面临的最大挑战。
就在队伍的水囊即将见底,连墨瞳都开始考虑是否要冒险深入更危险的区域寻找水源时,苍夜手下一个嗅觉最灵敏的狼族战士,在风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与众不同的腥膻气味——不是野兽,更像是……大量兽人聚集、且长期缺乏清洁所混合产生的体味,还夹杂着一种类似金属锈蚀和某种矿物粉尘的刺鼻气息。
“有部落!在下风方向,距离不远!”狼族战士压低声音报告。
墨瞳和江婉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和一丝希望。有部落,就意味着可能有水源,但也可能意味着冲突。
“小心接近,保持戒备。”墨瞳下令。
队伍压低身形,借着风蚀岩柱和沙丘的掩护,悄悄朝着气味传来的方向摸去。
翻过一道高大的沙梁,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片位于巨大岩石山体脚下的洼地,山体上布满了蜂窝状的洞穴,显然是一个依托天然岩洞构建的部落聚居地。然而,与聚居地相伴的,并非绿洲或河流,而是一个几乎完全干涸的、只剩下底部一点浑浊泥浆和龟裂盐壳的巨大凹坑!凹坑边缘,散落着一些破损的陶罐和骨制工具。
一群外形奇特的兽人正围在凹坑边,气氛绝望而焦躁。他们有着类人的身躯,但皮肤是粗糙的土黄色,带着甲壳般的纹路,身后拖着一条带着倒钩的、狰狞的蝎尾!他们的眼睛是复眼结构,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这就是蝎族!
此刻,这些蝎族兽人显然陷入了严重的水源危机。几个强壮的雄性蝎族正徒劳地用简陋的石器挖掘着凹坑底部,试图找到更深的水脉,但只挖出更多的干泥。雌性和幼崽们则萎靡地躲在洞穴口的阴影里,嘴唇干裂,眼神涣散。
探索队的出现,立刻引起了蝎族的警觉!几乎在一瞬间,所有还能战斗的蝎族雄性都转过身,竖起了尾巴,倒钩上闪烁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是带有剧毒!他们发出了威胁的、嘶嘶的响声,复眼死死盯住墨瞳他们这些不速之客,充满了敌意和绝望中的疯狂。
“退后!我们没有恶意!”江婉儿连忙举起双手,示意己方队员不要轻举妄动,同时用尽量平缓的通用兽人语喊道。她知道,在这种绝境下,任何刺激都可能引发对方拼死一搏。
墨瞳也上前一步,将江婉儿隐隐护在身后,金色的瞳孔扫过那些毒钩,神色凝重,但并未表现出攻击意图。
蝎族中,一个看起来年纪较大、甲壳颜色更深、似乎是小头领的雄性走了出来,他的尾巴焦躁地拍打着地面,扬起一片尘土,嘶哑地吼道:“外来的!离开!这里没有水给你们!再靠近,死!”
他的话语验证了江婉儿的判断。这个蝎族部落,正因水源枯竭而濒临崩溃。
江婉儿心中飞快地转着念头。硬抢或者强求合作显然不可能,只会两败俱伤。但……如果能帮他们解决水源问题呢?
她没有直接提水,而是指了指那个干涸的凹坑,又指了指周围的地形和远处的岩石山体,用尽量清晰的语气说道:“我们不是来抢水的。我们看到你们遇到了困难。或许……我们可以帮忙,找到新的水源。”
“帮忙?”蝎族头领的复眼里充满了不信任和讥讽,“你们能凭空变出水来吗?滚!别想骗我们!”
“不是变。”江婉儿冷静地说,她指向那岩石山体,“水不会凭空消失。它可能流走了,也可能藏在了更深的地方,或者……改变了流向。”她回忆着现代一些关于寻找地下水的知识,结合眼前的地貌,“你们看这山体的走向和岩层的纹理……还有这些耐旱植物生长的位置……水很可能在地下,只是你们之前挖的地方不对。”
她的话,带着一种笃定和理性的分析,与蝎族们习惯的巫术祈祷或盲目挖掘截然不同,让绝望中的蝎族头领产生了一丝动摇。他看着眼前这个外表柔弱、眼神却清澈坚定的雌性,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些装备精良、纪律严明的战士,尤其是那个气势如山、一看就不好惹的金瞳狮族,心中开始权衡。
死马当活马医吧!再找不到水,部落就真的完了!
“……你说,该往哪里挖?”蝎族头领最终嘶声问道,尾巴垂落了一些,但警惕依旧。
江婉儿松了口气。她仔细勘察了凹坑周围的地势、植被和岩石裂隙,最终指向凹坑侧面一处背阴的、长着几丛特别茂盛骆驼刺的岩壁下方:“那里!从那里往下挖试试!要深!”
蝎族头领将信将疑,但还是挥了挥手。几个强壮的蝎族雄性立刻上前,用他们简陋的工具,开始朝着江婉儿指定的位置挖掘起来。
挖掘过程漫长而艰辛。沙土混合着碎石,进展缓慢。探索队的队员们也主动上前帮忙,他们锋利的铁制工具让效率大大提升,这让蝎族们眼中露出了惊异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挖了约莫两米深,依旧是干燥的沙土。蝎族们又开始躁动不安,怀疑的目光再次投向江婉儿。
江婉儿的心也提了起来。她的判断是基于常识和观察,但并非万无一失。就在她几乎也要怀疑自己时——
“铛!”一声沉闷的异响传来!负责挖掘的一个狮族战士的铁锹碰到了坚硬的岩石!
“是岩层!下面是岩石!”有人喊道。
江婉儿眼睛一亮:“凿开它!小心点!”
墨瞳亲自上前,运足力气,用精铁长刀的刀背,配合着其他战士的工具,狠狠撞击、撬动着那块岩石。
“咔嚓……哗……”
终于,岩石被撬开了一道缝隙!紧接着,一股清凉的、带着土腥味的水汽,猛地从缝隙中涌了出来!
“水!是水!”最先嗅到水汽的狼族战士兴奋地大喊。
“快!扩大洞口!”蝎族头领的声音激动得变了调。
很快,一个碗口大小的泉眼被彻底打开,清澈的地下水汩汩地涌出,虽然流量不算特别大,但足以缓解部落的燃眉之急,而且看趋势,下方应该有一个稳定的蓄水层!
干涸了不知多久的部落,瞬间被狂喜淹没!蝎族兽人们不顾一切地扑到泉眼边,用手捧着珍贵的清水,大口喝着,发出满足的叹息,甚至有人喜极而泣。
蝎族头领看着那不断涌出的清泉,又看看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欣慰笑容的江婉儿和她身后的探索队,复眼中的冰冷和敌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感激和一丝惭愧。
他走到江婉儿和墨瞳面前,郑重地低下头,用蝎族的方式行礼:“远方来的朋友……不,是恩人!我,蝎族岩窟部落的头领毒刺,代表全族,感谢你们的帮助!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们蝎族最尊贵的客人!只要在这片戈壁,有任何需要,岩窟部落必定全力相助!”
水源危机解除,紧绷的气氛顿时化为乌有。探索队被热情地迎入了岩窟部落。虽然生活环境简陋,食物匮乏(主要是耐储存的肉干和一些沙漠植物的块茎),但蝎族拿出了他们最好的东西来招待客人。
江婉儿也投桃报李,将一些在沙漠中寻找食物和水源、储存水分的小技巧教给了蝎族,并留下了几包耐旱作物的种子(来自小世界筛选)。墨瞳则默许了苍夜,用队伍携带的部分铁制工具,交换了蝎族特有的、几种用于涂抹武器、能增强毒性和防腐的矿物粉末和沙漠植物提取物,这些对希望城邦或许有用。
短暂的休整期间,江婉儿也从蝎族老者的口中,听到了更多关于这片沙漠以及更西方那个传说中的、所有蝎族起源与向往的“灼热祖地”——“流沙之眼”的古老歌谣和碎片信息。这些信息,与她小世界通道中传来的灼热气息隐隐呼应。
当探索队补充了饮水和少量食物,准备再次上路时,蝎族头领毒刺亲自带领一队最强壮的战士,将他们护送到了戈壁的边缘,并指点了前方相对安全的路线。
“朋友,一直往西,穿过这片戈壁,会看到连绵的红色山脉。那里……据说有其他兽族活动的痕迹,但要小心,那片土地很古怪,也很危险。”毒刺郑重地提醒道。
江婉儿和墨瞳谢过了毒刺,与蝎族朋友们挥手告别。
继续西行的路上,队伍的气氛轻松了许多。不仅是因为解决了水源危机,获得了一个沙漠中的友谊据点,更是因为这次经历证明,他们的远行并非徒劳。用知识和善意,真的可以跨越种族的隔阂,赢得尊重与合作。
江婉儿回头望了一眼逐渐消失在热浪中的蝎族岩窟,又看了看前方无垠的戈壁和更远处隐约的山影,心中对这次寻根与团结之旅,充满了更多的信心与期待。
沙漠的考验已经度过,而更广阔、更神秘的兽世画卷,正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