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站在警局技术室的主控台前，手里还攥着那个装有黑发的证物袋。塑料袋表面有些发烫，耳钉贴在皮肤上微微震颤。他没动，眼睛盯着屏幕。
“调出来。”他说。
值班的技术科警员姓李，正坐在操作台前敲键盘。他抬头看了秦明一眼，手指没停。“已经在恢复了，原始信号流备份刚加载完。”
大屏闪了一下，画面开始跳转。摩天轮案发当晚的监控录像逐帧回放。时间戳显示晚上九点四十二分，两名死者走进园区，刷卡进入轿厢。一切正常。
到了九点五十六分三十七秒，画面突然中断。
屏幕变成雪花噪点，持续三十七秒。再恢复时，轿厢内两人已经死亡，姿势和现场一致——男的靠在窗边，女的手掌摊开，掌心朝上。
“就是这里。”小李指着时间轴，“干扰信号来自控制系统内部，不是外部入侵。它触发了自动覆盖协议，把原始数据压了下去。”
秦明往前一步。“有没有记录到异常频段？”
“有。”小李切换界面，拉出一段波形图。锯齿状的脉冲信号横在中央，频率起伏剧烈。“这不属于任何已知通讯模式。设备判定为‘无效电磁扰动’，自动过滤了。”
秦明盯着那条线。锯齿的峰值、衰减的弧度、间隔的节奏……他见过这个。
“打开图书馆案的数据。”
小李愣了一下。“哪个部分？”
“密室咖啡机那次。”
键盘敲击声响起。几秒后，另一组波形并列出现在屏幕上。左边是摩天轮控制系统的干扰信号，右边是图书馆值班室咖啡机自启时录下的电磁波动。
两条线几乎重合。
秦明呼吸一顿。
这不是巧合。图书馆那杯毒咖啡，是利市仙官通过远程信号激活的活傀管理员投放的。当时他们就发现，这种操控方式会留下独特的电磁残留——高频短脉冲，带周期性震荡。
而现在，同样的信号出现在摩天轮系统里。
“说明什么？”小李低声问。
“说明有人用一样的手段，远程启动了仪式。”秦明声音很平，“命香不是人点的，是机器烧的。活符也不是刻上去的，是信号激发的。”
小李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你是说……从头到尾，没人靠近过轿厢？”
“对。”秦明看着屏幕，“监控没拍到外人，是因为根本不需要人来。只要信号到位，系统自己就会执行预设程序。”
他想起女尸掌心那根不断生长的黑发。那种非生物性的代谢迹象，就像一根插进现实世界的导管。而信号，就是开关。
对方用情侣当容器，用摩天轮当祭坛，用控制系统当媒介，完成了一场远程献祭。
“查一下这个信号的源头。”秦明说。
“已经在追了。”小李调出路由日志，“但它经过七层跳转，最后指向一个废弃基站。信号进来后立刻被加密覆盖，没法溯源。”
“不是没法。”秦明摇头，“是有人不想让我们追。”
他转身走到另一台终端前，插入U盘。里面是之前从财神团据点缴获的部分数据包。他快速检索关键词：“命香”“信号协议”“远程引渡”。
一条日志跳出。
【虚渊节点-7】已激活
同步指令：点燃命香，开启活符通道
目标载体：双生容器（情感共振型）
执行单位：地下三层·阴媒数据中心
秦明眼神一紧。
地下三层。又是殡仪馆地下三层。
老裁缝生前说过，那里存着二十年来的配阴婚交易记录，也是教育局局长篡改死亡证明的核心节点。可自从老裁缝死后，那地方就被城隍爷封了，连他都没法轻易进去。
但现在看来，有人一直在用。
“这个数据中心……还能连上吗？”他问。
小李摇头。“物理断网，防火墙三级封锁。除非有内部权限卡，否则连信号都进不去。”
秦明沉默。
权限卡只有一张。老裁缝临终前交给了他。但他一直没去启用，因为知道一旦接入，就会暴露位置，引来麻烦。
现在麻烦已经来了。
他掏出手机，翻到一张照片。地铁末班车桥洞里的模糊人影。白色连衣裙，右手虎口有疤。唐雪。
这张本不该存在的照片，出现在男尸口袋里。像是一种提示，也像是一种警告。
他抬头看向大屏。两组波形依然并列显示，锯齿交错，如同咬合的齿轮。
图书馆案、地铁案、财神团祭坛案、摩天轮案……四个案子，四种形式，但核心手法一致：远程信号操控+灵体数据传输+活人容器献祭。
这不是单独作案。这是系统性行动。
而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地方——地下三层。
“帮我申请临时通网许可。”秦明说。
小李皱眉。“你要重启那个数据中心？”
“不。”秦明摇头，“我要让它短暂上线，接收一次反向扫描。”
“你打算引他们出来？”
“他们已经出来了。”秦明看着屏幕，“摩天轮只是开始。他们会以为仪式成功了，接下来一定会去提取数据。”
“哪部分数据？”
“地铁桥洞的原始监控文件。”
小李手指一顿。“你是说……他们想确认唐雪是不是真的出现了？”
秦明没回答。但他知道，如果对方真在构建某种跨案件的信息网络，那么唐雪的存在就是关键节点。她是第一个逃过地府登记的亡魂，也是唯一能读取残留记忆的特殊个体。
她不能被记录，也不能被抹除。
所以有人要确认她是否真实存在。
而唯一能证明这一点的，就是那段从未公开的桥洞监控原始文件。
“我需要你在系统恢复的瞬间，埋一个追踪程序。”秦明说，“别太大，伪装成日志碎片就行。”
“万一被发现呢？”
“那就说明他们比我想象的更聪明。”秦明扯了下嘴角，“但我赌他们不会细看。”
小李低头操作。几分钟后，一个微型脚本生成完毕，命名为“log_patch_07”。外表看起来像是系统自动修复的日志补丁，实际内置了定位回传功能。
“准备好了。”他说。
秦明点头。“等我信号。”
他拿起对讲机，拨通张立国的频道。“张队，我要临时重启殡仪馆地下三层的数据系统，时间不超过两分钟。”
无线电传来一声叹气。“你知道上面下了死令，不准碰那地方。”
“我知道。”秦明盯着屏幕，“但如果我不这么做，下一个死的可能就不只是情侣了。”
沉默几秒。
“给你两分钟。”张立国说，“超时我就派人去拆线。”
“够了。”
秦明挂断，看向小李。“上线吧。”
小李按下回车。
屏幕闪烁，进度条缓慢推进。【连接中……验证权限卡……通过】
【系统重启倒计时：10、9、8……】
秦明盯着时间数字跳动。心跳平稳，手没抖。
他知道这一招 risky。一旦对方察觉，可能会直接切断所有通路，甚至反向追踪到他身上。
但他必须试。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认——
【系统已上线】
瞬间，日志面板疯狂刷新。大量访问请求涌入，大多数被防火墙拦截。但在第三十七条记录里，一个隐藏Ip成功接入，并立即下载了编号为【d7-mt203】的文件。
正是地铁桥洞的原始监控。
“抓到了！”小李低声道。
他迅速启动追踪程序。脚本顺利植入，开始回传路径信息。
第一跳：市郊变电站备用线路
第二跳：废弃气象站无线塔
第三跳：教育局旧址地下配电房
信号还在继续跳跃。
“他们在洗路径。”小李说，“很快就会断。”
秦明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摩挲耳钉。银钉温度升高，轻微震动。
就在这时，日志面板弹出一条新提示：
【用户登录：tSYh_001】
【权限等级：最高】
【操作指令：删除 log_patch_07】
小李猛地抬头。“他们发现了！”
他快速敲击键盘，试图锁定最后跳转节点。但下一秒，整个系统警报响起。
【连接中断】
【数据清空】
【物理断网启动】
屏幕变黑。
几秒后，仅剩的小窗口跳出一行字：
“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秦明没动。
他看着那行字，慢慢握紧了手中的证物袋。黑发贴在塑料内壁，发梢轻轻颤了一下。
小李摘下眼镜，低声说：“这已经不是黑客能干的事了……”
秦明转身走向门口。
“通知张队。”他说，“准备召集专案组。”
他的手搭上门把手时，战术靴底传来一阵震动。手机在口袋里响了。
是一条匿名短信。
内容只有一个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