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峰又催：“去洗澡。别想着倒头就睡，一身汗味臭烘烘，我离得远也是会遭殃的！”
司昀昀憋着气进了浴室，等洗完出来，柳如峰正盯着电视节目看得专注。
“看什么访谈啊，换台《哆啦A梦》～”
她凑过去，伸手就要拿他手中的遥控器。
柳如峰抬手避开，神情凝重地看着她：“你还是小孩儿吗？看动画片？你要不要看看电视里播的是什么？”
显然司昀昀没能理解透彻：“不就是个普通的访谈节目吗？”
柳如峰抬了抬下巴，声音沉了几分：“上面的人是谁，你看清楚了！”
司昀昀重新将视线投回电视画面，只见演播室内灯光打得明亮，主持人正对着对面的女嘉宾微笑提问：
“申依依小姐，您作为申氏家族的第二位明珠千金，近期又新增了东纬城市形象大使这一身份，这份机缘既承载着家族的厚积沉淀，也饱含着为家乡出力的责任，确实很有意义。想请教您，身兼这样的身份，内心有哪些特别的感悟可以和我们分享？”
“另外，东纬广大市民也十分关心，接下来在提升东纬知名度和影响力方面，您有着怎样独特的计划与想法？”
美丽动人的申依依坐姿优雅，嘴角噙着得体的笑容，轻轻颔首，一一作答……反正就是说了些不出意料的模式回应，尽让司昀昀觉其得体过了格。
那个申依依说话的声音很娇很细，眼神也温柔得像浸了水，每时每刻脸上都带着微笑，甚至她就像一个不会停止微笑的机器人。
虽然隔着电视屏幕，司昀昀通过自己无意识的超能力发作，也能察觉出此人的冠冕堂皇、虚伪做作。
不过……柳如峰要自己关注她干什么？
“一个千金小姐，我认不到。”
司昀昀的话惹恼了柳如峰，患上精神病，难不成记忆力也退化了？
“申依依你不认得，你姥姥家姓什么你总该记得吧？”
姓申，这个她记得。
司昀昀茅塞顿开，指着电视里光鲜亮丽的申依依问：“她是我姥姥的孙女？”
柳如峰已经收看此档节目有些时间，了解得比她更清楚，纠正道：“准确来说，是干孙女。”
“干孙女？”
司昀昀从没和姥姥家有过联系，也从未特意去打听过什么，有关姥姥家的一切资讯，都是路上柳如峰查询收集后讲与她，让她务必摸清姥姥家的内部情况，这样才好长驱直入。
可柳如峰明明说过，姥姥家就一个孙子一个孙女，是申文杰和申珊琪，这时候怎么凭空冒出来个申依依？
“姥姥有亲孙子亲孙女，还收一个干孙女做什么？”
姥爷已经去世，司昀昀搞不懂姥姥在想什么。
她忽然觉得酸楚，姥姥宁可收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儿，这么多年也不愿意来司家看一眼自己这个外孙女。
亦不免对自己不久后的上门感到一份失败的恐惧。
“我刚又查了下，申依依是养在你舅舅申一惟名下的，十五岁进的申家；论身份地位，比不上那两位正牌少爷小姐，也没他们受宠。”
柳如峰看破说道：“申家在外，向来是刻意不提这个干孙女，这场访谈——八成是她自己折腾出来作秀的。”
他猜想父母双亡的申依依成为申家的一份子，肯定有不可明说的原因藏在底下。
又告诫司昀昀：“没事多记记人物，别整天颠三倒四，事事都要旁人替你操心打点。”
司昀昀却发了愁，坐下到他身旁靠近询问：
“姥姥从不喜欢我，她讨厌我，表哥表姐想必也瞧不上我会将我视为敌人，这回又多了一个干表妹，他们三人一块儿发力，我能行吗？”
柳如峰蹙眉问她：
“人怎么能对自己没有信心呢？既然申家赋予了你妈妈那份权利，你就完全有资格去竞争。而且我想问你，你为什么就认定你姥姥不喜欢你、甚至讨厌你呢？”
司昀昀垂头低声道：“我可不是随口乱说，我长这么大，一次姥姥家的门都没踏进去过。”
抿抿唇，对他讲述起当年的经历：
“因为爸妈的事，姥姥姥爷就没待见过我们一家三口，他们没有来看过我们，我们提礼去看望他们也都被挡了回来，对我们讲的就是‘不想见我们’，之后就彻底断了那念想，你说，这是不是不喜欢？是不是讨厌呢？”
“世上真有这般泯灭亲情的姥姥姥爷吗？”
柳如峰认为司昀昀的这番讲话很经不起推敲，申双双虽是申家父母的次女，却比他们身为长子的哥哥申一惟更受疼爱。
这并不是表象，但凡他们父母重男轻女，申双双不可能受到申家二老的支持进入演艺圈做抛头露面的歌手，更不会因为申双双不喜欢联姻对象就随她意取消了最佳婚约。
司昀昀说：“我爷爷奶奶就是这样，姥姥姥爷再过分些又有什么可惊奇的？”
柳如峰问：“你自卑了？”
她“嗯”一声点头。
柳如峰却凝眉沉下声音：“就算申家人厌恶极了你，这趟你也非去不可！你不是自由身，你要及早偿还所欠我们老板的九亿债款！”
司昀昀苦瓜脸：“你就硬逼人啊？”
柳如峰眼色平淡，目光落在自己的床铺上，向她冷声命令：
“把屁股挪开，我要休息了。”
“啊？休息这么早？”
司昀昀抬眼望向墙上的挂钟，又转回了头：“还不到午夜12点呢！”
柳如峰闻言，骇异神色道：“你往常都熬到凌晨才睡？”
司昀昀转了转眼珠，点头应着是。
柳如峰轻轻摇头，眼神里半是怜悯半是嫌弃，仿若在看一位残障人士。
怪道会进精神病院，就这么个作息法，大脑遭得住多久？
没罢工是她的先天素质强悍。
他比她年轻，却比她更懂顾惜身体。
“难怪你天天顶着黑眼圈，能消下去就有鬼了！”
“你要熬夜就熬吧，我得睡了。”
司昀昀起身让开。
柳如峰上了床，将酒店备好的被子叠到一旁，天气燥热，无须盖被。
司昀昀也上到自己的沙发那儿盘腿而坐，可眼睛始终看着闭眼休息的柳如峰，久久不能移开。
之前住在精神病院里，她不是跟同伴们聊之泛泛，就是同医生护士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着。
如今重归外界，结识了外边的正常人，还是一个大帅哥，她这个话匣子就更加关不住，她憋得慌啊！
最终司昀昀没忍住，开始浮泛其谈。
“诶，柳如峰，你多大年纪？不会刚满十八岁吧？”
“你多高啊？过一米八了吗？你比我高许多，应当是过了的吧？”
“一八一？一八二？我不喜欢个子太高的，亲嘴费劲，对我颈椎也不友好，你这身高恰恰好，也与我登对！”
“你这么高，体重又有多重啊？上两百了吗？你挺精瘦的，应该七十五公斤左右吧？”
“你有谈过恋爱吗？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柳如峰，你别告诉我你喜欢男孩子！不说话就当你否认哈！”
“你长这么帅，会不会自恋？有女生向你表过白吗？”
“看不出来你长得青涩，说话声音这样成熟性感，反差大的呢～”
“你生日是哪天啊？”
接连不断的发问缠扰着耳膜没完，柳如峰终于忍无可忍。
他睁开眼，转头望向司昀昀，一张脸冷得吓人，沉声威慑：
“再多问一个字，再不躺下睡觉，我就剌了你的舌头！”
那声音里没有半分吓唬人的虚浮，语气沉得发僵，全是说到做到的决绝。
司昀昀的心脏好似被紧抓了下，再没了追问的勇气。
她带着满心挫败老实躺下，又翻身朝里，背对着他闭眼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