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有事无事?”
过来查看的女佣有两位,没前去的那位立刻凑上前询问缘由究竟。
推门的那名佣人没好气道:
“能有什么事?男女之间,情欲之事。”
“我们以为表小姐惦记愧疚着上午寿席上的不愉快,是在和柳先生为此争执,结果——人家小两口蜜里调油正好着呢!哪管老夫人的所思所想、所悲所忧?”
“居然是这么回事?”另一名佣人不禁朝司昀昀的房门口撇了撇嘴,“这个表小姐当真是没心没肺,老夫人白那样疼她了,依我瞧,她还不如原来那媚上欺下的三小姐呢!”
“谁说不是呢!”
两个议论着,渐行渐远。
房里缠抱的两人,早已分开。
司昀昀曲腿坐在床上,目无定物,眸中似盛着一汪含愁的秋水,神思飘移恍惚。
柳如峰在离她一丈开外的地方站定,双手叉住劲瘦的腰腹,抿唇蹙眉,锐利的丹凤眼也眯了起来,焦愁着垂首沉吟。
谁摊上这么一位神经兮兮的债务人,谁不头大?
倏然地,司昀昀心脏一个大跳动,她便急慌慌抬起双手捂住自己憔悴失色的面孔,将整张脸全埋进手里面,企图要用蒙蔽出来的黑暗将她自身埋没干净。
看到司昀昀发作痛苦,下半身疼痛已缓解的连于是压下“害怕”,一瘸一拐地又挪了过来,轻声问道:
“昀昀,你很难受吗?”
他已经猜不准她的状态是清醒还是糊涂,她的病明显重了,比起原先,更加分辨不出。
司昀昀不回答叔叔,只是悲戚地从指缝间溢发哼吟声,连同她的呼吸都沉重酸涩无比,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冰彻骨髓的泪水一般。
寿宴上自己那番荒唐无耻行径,正一幕幕在脑海中清晰回放。
她越想越觉离奇,无法置信那是本身所为。
【我怎么可能选那种歌来唱呢?我为什么表现得那么疯迷?那根本就不是我!】
【今日可是姥姥的大好寿辰,我到底在做些什么浑事呀?】
【实际没有人逼我,所有事都是我自己拿的主意、做的决定,我……我是怎么了?我的脑子——难不成我的神经真的出了毛病?】
【不,不会的,我很健康,身心皆是,我百分百没问题!】
【但是总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如今沦为家里家外的笑柄,往后我该如何挽回这局面啊?老天老天,拜托您别再这么顽皮地搞我心思了!】
深陷消极与难过之中,她此刻却是不愿意流泪的。
司昀昀太清楚,眼睫间一旦蕴出一滴泪珠,她就会彻底崩溃垮掉,那汹涌的情绪,便再也收不住了。
连一生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从前的昀昀何曾这般喜怒无常、变幻莫测?现今糟糕透了顶,她那已故的父亲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心痛万分?会不会责怪自己没能好好照料她?
连一生呼吸一窒,一个念头起:【任何病都容不得拖延。】
“昀昀,去趟医院吧。”
连一生将语气放得更软,只盼她能听话。
精神有碍的她,与申文杰、申珊琪那两只合伙算计、野心勃勃的“小老虎”相斗,是毫无胜算的。
医院?
司昀昀不解地放下手,方才那阵失控的疯嚷竟像是从未发生过般被忘得一干二净。
她抬起困惑的眸子望向叔叔,问:“怎么就要去医院?”
“我发烧了吗?”说着,司昀昀伸手抚上自己的额头,仔细测了测温度,随即摇摇头,“不烫啊,体温很正常。”
末了,她又看向叔叔,疑声:“连哥,无缘无故你建议这个做什么?”
连一生听到这些话,心顿时灰了大半。
昀昀不但精神失常,记性还像“鱼”一样差,这以后可怎么得了?
她的精神病必须得治!
既然她忘记了刚刚的自我发癫失态,那就重新再说一遍,只是这一回连一生不再直来直去,而是温意假言劝道:
“我瞅着你神色虚浮,让人可怜可疼,担心会是你的身体有不好的情况出现,走一遭医院查一回,以求定定神、安安心。”
又点了点她的眼窝:“你难道没发现你眼下的黑眼圈从起来就没消下去过?真应该找大夫好好看看了。”
“气色好、精神足,做事才有力气。昀昀,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司昀昀摸住自己水分不足的脸颊,静思了一会儿,随后说:“我最近确实夜长梦多,睡眠质量堪忧。”
柳如峰眉峰微挑,腹诽道:“这话是真的吗?”
她不是一向睡得比猪还死?而且就那四仰八叉、东倒西歪的睡相,兀自美着呢!哪里像是睡眠欠佳的样子,骗鬼呢!
司昀昀打定主意要动身去医院瞧瞧,刚想开口让连哥陪自己一块儿前往,就一眼瞥见对方表情憋闷得如同犯了便秘,两条细瘦的腿紧紧并在一起,就更像了。
“连哥,你憋不住就去上吧。”
司昀昀好心让叔叔先去解决,连一生却愣了愣神,脸上的难受劲儿又重了一倍。
原来那里的不适压根未有好转,而是开始余痛阵阵,就像结痂的整片伤疤被生生撕开般难熬。
“连哥?”司昀昀瞧得纳闷,这会儿她倒半点不傻,盯着对方的神态与姿势细细一琢磨,便猜出了原因。
她立时替他愤愤不平:“是哪个混蛋踹的你这儿?简直丧心病狂!”
柳如峰:“……”
眼看她就要扯着嗓子问候自家祖宗,连一生连忙截住她的话:“别,是我自己!”
司昀昀:“?”
连一生:“不小心磕到的。”
“那连哥你也太不小心了,这是随便能受伤的位置吗?”
生理卫生教育课司昀昀可没少上,加上叔叔是她的忘年至交,她立马要去喊仆人取药来给连哥擦伤口。
吓坏的连一生又忙不迭拽住她,表示自己挨挨就好了,犯不着擦药。
眼下听这言语,昀昀显然未全然正常,到时候真逾了男女界限,他得遭天打雷劈!
“我预备上医院,你跟我一同去吧连哥,正好叫医生也给你看看。”
“真不用。”
连一生不认为他这点痛需要就医,只想着在家好好歇着,便说道:“让如峰陪你吧,记得把检查结果拿回来给连哥瞧瞧。”
随即,他转向柳如峰,客气地征询:“柳公子,这事就拜托你了,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