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辰那句“来得正好!”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让指挥部内原本凝重的气氛瞬间炸开,随即又迅速沉淀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七千日军!装备精良的生力军!这绝非龟田残部可比。
刚刚经历苦战、尚未完全休整补充的独立团,即将面临建军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柱子!”李星辰声音斩钉截铁,不容丝毫犹豫,“命令侦察排,全员前出,务必摸清敌军详细编制、火炮数量、行军路线、预计抵达时间!我要最准确的情报!”
“是!”柱子领命,转身飞奔而出。
“铁柱!”李星辰目光转向政委,“立刻召开连以上干部紧急作战会议!同时,发布全城动员令!民兵、农会、妇救会、青年抗日先锋,全部动员起来!我们要让鬼子看看,什么叫做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明白!”王铁柱重重点头,眼中燃烧着战斗的火焰。
片刻之后,临时指挥部内,油灯闪烁,气氛肃杀。
各营连长、指导员、民兵队长、地方干部济济一堂,人人面色凝重。
李星辰站在那张简陋的军事地图前,目光如炬。
“同志们!情况大家都清楚了!鬼子不甘心失败,派了一个齐装满员的联队,想一口把我们吞掉!”他声音沉稳,却带着千钧之力,“我们怎么办?”
“打!跟他们拼了!”一营长红着眼睛吼道。
“对!拼了!绝不让鬼子再进清河城!”
群情激愤,求战之声不绝。
李星辰抬手虚按,压下声浪:“拼,是最后的选择!我们要打,但不是蛮干硬拼!鬼子有七千人,我们算上所有能拿枪的,也不过万把人,装备更是天差地别。硬碰硬,正中鬼子下怀!”
他手指点向地图上清河县城以东的地形:“我们的优势是什么?是地利,是人和!清河县城墙高厚,但死守孤城是下策。我们要把防线前推,利用城外有利地形,节节阻击,大量消耗敌人有生力量!”
他的手指划过城东二十里外的“黑风峪”:“这里,是鬼子来犯的必经之路!两山夹一沟,地势险要。一营、二营,配属机炮连一个排,立刻前出至黑风峪,依托险要地形,构筑阻击阵地!
你们的任务不是死守,是迟滞!利用地雷、壕沟、滚木礌石,层层设防,节节抵抗,把鬼子拖在黑风峪至少一天!能多耗他一个兵,一颗子弹,就是胜利!”
“保证完成任务!”一营长、二营长起身领命,眼神决然。
“三营、四营、民兵大队!”李星辰手指回点清河县城,“全力加固城防!搜集一切可用材料——沙包、木料、砖石、门板!加固城墙,修补缺口,挖掘防炮洞和交通壕!
要在东门、南门外,给我挖出三道反坦克壕!没有坦克,也要让鬼子的步兵和骡马过不来!”
“是!”
“工兵排!带上所有炸药,在黑风峪至县城的主要道路、桥梁上预埋炸药,听信号起爆!不能留给鬼子一寸好路!”
“是!”
“后勤部、妇救会!组织群众,连夜赶制干粮、救护包,抢运伤员,疏散老弱妇孺向城外山区转移!卫生队全力备战!”
“是!”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如同精准的齿轮,将整个独立团和清河县的力量迅速动员、整合起来。
会议的紧张和恐惧,被一种井井有条的战前准备所取代。
散会后,整个清河县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轰然运转起来。
火把照亮了夜空。战士们扛着铁锹、镐头,喊着号子冲向城外阵地和城墙。
民兵们拿着土枪、大刀,协助警戒和巡逻。
妇女们聚集在广场上,连夜蒸馍馍、烙大饼,孩子们帮着烧火。
老人们则默默地将家中的门板、柜子拆下,抬去加固工事。
甚至那些刚刚被解救的丫鬟、长工,也加入了搬运沙石的行列。
一幅众志成城、同仇敌忾的壮观画卷,在战云密布的清河县展开。
李星辰和王铁柱分头巡视,检查战备。
城东黑风峪,一营二营的战士们借着月光和火把,疯狂地挖掘战壕,搬运石块,设置鹿砦。铁锹与岩石碰撞出点点火星,汗水浸透了军装。
“深挖洞!广积粮!多埋雷!”李星辰的声音在阵地上回荡,“把鬼子放近了打!用手榴弹、用滚木礌石!节省子弹!”
“支队长放心!黑风峪就是鬼子的坟场!”战士们嘶哑着回应,手下动作不停。
回到县城,城墙上下更是灯火通明。
军民合力,将一袋袋沙土垒上墙头,用粗木加固垛口。
城外,三条呈锯齿形的反坦克壕已初具雏形,尽管深度和宽度远不如现代标准,但在缺乏重武器的当下,已是难得的屏障。
赵雪梅带着卫生队的姑娘们,在临时救护所里紧张地清点药品、煮沸绷带。
看到李星辰满身尘土走来,她连忙端上一碗水,眼中满是担忧却强作镇定:“李大哥,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乡亲们……都很勇敢。”
李星辰接过碗一饮而尽,用力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告诉同志们,我们身后是全县的父老乡亲,一步也不能退!”
“嗯!”赵雪梅重重点头。
这一夜,清河无眠。
翌日午后,远处终于传来了沉闷的炮声和隐约的枪声!黑风峪方向,升起滚滚浓烟!
“报告!鬼子先头部队已与我黑风峪警戒哨交火!”
“知道了。”李星辰站在东门城楼上,举起望远镜,脸色平静。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
日军显然志在必得,进攻极其凶猛。步兵在密集炮火掩护下,向黑风峪阵地发起一波波猛攻。
坚守阵地的一营二营将士,凭借地利和预设工事,顽强阻击。枪声、爆炸声、喊杀声震耳欲聋。阵地前,鬼子尸体越积越多,但守军的伤亡也在急速增加。
消息不断通过通讯兵和简陋的电话线传回指挥部:
“报告!一连打退鬼子两次冲锋!伤亡过半!”
“报告!左翼高地失守!三排全体殉国!”
“报告!机炮排炮弹快打光了!”
“报告!鬼子绕道侧翼,二连被包围了!”
每一个消息都像重锤敲在人们心上。
王铁柱眼睛血红,几次想带预备队上去,都被李星辰按住。
“还不到时候!”李星辰声音冰冷,“告诉一营长二营长,再坚持两个小时!天黑前,按计划交替掩护撤退!把雷场给我炸了,堵死山路!”
他的冷酷,是对战局最清醒的判断。
用黑风峪这道血肉磨盘,尽可能消耗鬼子的兵力和锐气。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损失惨重的一营二营残部,终于依令撤出黑风峪阵地。撤退前,工兵引爆了预设的炸药,山石崩塌,暂时阻断了道路。
日军虽然占领了黑风峪,却也付出了数百人伤亡的代价,锐气受挫,不得不停下来重新整顿,等待工兵开辟道路。
这一夜,相对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更大的风暴将在明天来临。
第二天拂晓,日军的重炮响了!炮弹如同冰雹般砸向清河县城!
地动山摇,砖石横飞,城墙多处出现缺口,城内房屋倒塌,燃起大火。
炮火准备后,日军主力步兵在军官驱赶下,如同黄色的潮水,向清河县城发起了总攻!
“进入阵地!准备战斗!”各级指挥员的吼声在炮火间隙响起。
战士们从防炮洞中钻出,扑向各自战位。
民兵们拿着土枪、鸟铳铳、甚至大刀长矛,也登上了城墙辅助防守。
“放近打!瞄准了打!”李星辰的声音通过简易扩音器在城头回荡。
当鬼子进入有效射程,城头上所有武器同时开火!步枪、机枪、手榴弹、甚至土炮,织成一道死亡火网!
冲在前面的鬼子成片倒下,但后面的依旧嚎叫着向上冲。鬼子的小钢炮(掷弹筒)和重机枪也疯狂压制城头火力。
战斗惨烈到极致。
不断有独立团的战士中弹倒下,鲜血染红了城墙。卫生员冒着弹雨抢救伤员。
百姓组成的运输队,拼命往城墙上运送弹药、石块、滚油。
李星辰亲临东门最危险的缺口处指挥,手中的冲锋枪喷吐着火舌,精准点射。王铁柱则在南门组织反击。
【叮!击杀日军军曹一名,获得奖励:7.92mm步枪弹x2000发。】
【叮!击杀日军少尉小队长一名,获得奖励:木柄手榴弹x500枚。】
【叮!击毁日军九二式重机枪一挺,获得奖励:【初级战场急救包】x100份。】
……
系统的奖励依旧及时,但面对潮水般的攻势,仍是杯水车薪。
鬼子一度凭借绝对火力优势,冲破了东门外第一道壕沟,逼近城墙缺口。
“警卫排!跟我上!把鬼子压下去!”李星辰大吼一声,端起刺刀,率先跃出掩体!
“杀啊!”战士们如同猛虎下山,与冲上来的鬼子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李星辰如同战神附体,刺刀翻飞,接连捅翻数名鬼子。
战士们也拼死搏杀,以命换命,硬是用血肉之躯将鬼子压回了壕沟对面!
缺口暂时守住了,但李星辰也挂了彩,胳膊被刺刀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赵雪梅冲上来要给他包扎,被他一把推开:“先救重伤员!”
战至午后,日军攻势稍缓,似乎在重新调整部署。
城墙上下,已是尸山血海,独立团伤亡极大,弹药也消耗严重。
王铁柱拖着疲惫的身躯找到李星辰,声音沙哑:“星辰,伤亡太大了……弹药也快见底了……是不是……考虑突围?”
李星辰靠在满是血污的墙垛后,喘着粗气,目光却依旧锐利如鹰:“突围?往哪突?身后就是乡亲们!还没到最后一刻!”
他猛地站起身,对通讯兵吼道:“命令炮兵!把所有炮弹,全部打光!目标,鬼子后续集结地和炮兵阵地!一发不留!”
“命令各营连!收集所有能用的手榴弹、炸药包!准备集束手榴弹和爆破筒!”
“告诉同志们!军区增援正在路上!再坚持一下!胜利一定是我们的!”
他的命令和喊话,如同强心剂,再次激励了濒临极限的守军。
最后的炮弹呼啸而出,虽然准头欠佳,却也给日军造成了一定混乱。
就在日军准备发起最后一击,守军也准备做最后搏杀时——
突然,日军侧后方,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嘹亮的军号声!
一面红旗在远方山脊线出现!
“是我们的援军!军区主力到了!”城头上,不知谁先喊了一声,顿时,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震天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正准备进攻的日军顿时陷入腹背受敌的慌乱之中。
李星辰眼中精光爆射,用尽最后力气举起冲锋枪:“全体都有!吹冲锋号!里应外合!消灭鬼子!”
“冲啊!”
残存的战士们如同出闸猛虎,从城墙缺口、从城门洞,冲向陷入混乱的日军……
夕阳西下,清河县城外的原野上,硝烟弥漫,尸横遍野。
日军联队在独立团和军区增援部队的夹击下,遭受重创,残部狼狈溃逃。
城墙之上,那面弹痕累累的红旗依旧高高飘扬。
李星辰在王铁柱和赵雪梅的搀扶下,望着胜利的战场和欢呼的人群,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但眼神已投向更远的方向。
他知道,这场惨胜之后,将是更艰巨的建设和更残酷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