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快步走上二楼，来到封明远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没反应。
又敲了几下，里面才传来封明远不耐烦的声音，“谁啊？大清早的吵死了！”
“明远少爷，老夫人让您下楼。”福伯提高了几分声音。
里面沉默了片刻，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封明远的抱怨，“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
福伯站在门口等了几分钟，房门才被拉开。
封明远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肿，嘴角还挂着一丝口水的痕迹，显然是被强行叫醒的。
他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我妈找我干嘛？我还没睡够呢。”
福伯没敢多说，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老夫人在楼下等您，您快下去吧。”
封明远撇了撇嘴，拖着脚步往楼下走，完全没意识到，等待他的，是封老夫人压抑了半个月的怒火。
客厅里的碎片还没收拾，茶水的痕迹在地毯上格外刺眼，封老夫人坐在沙发上，眼神冰冷地盯着楼梯口，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沉默。
封明远趿着拖鞋从楼上跑下来时，还带着宿醉未醒的倦意。
头发乱糟糟地翘着，眼眶泛着青黑，身上的卡通睡衣皱巴巴的，连扣子都扣错了一颗。
刚拐进客厅，就看见满地狼藉：青瓷茶杯的碎片撒了一地，里面的龙井还沾着水渍，顺着地板缝往下渗；
紫檀木果盘翻倒在沙发旁，苹果滚到墙角，表皮磕出了褐色的印子；
还有一部摔得屏幕碎裂的手机，残骸躺在茶几中央，像块没用的废铁。
而封老夫人正站在这片狼藉里，脊背挺得笔直，却止不住地发抖。
她身上的真丝旗袍沾了茶渍，鬓边的珍珠耳坠掉了一只，露出的耳垂泛着红，眼底满是未消的怒火，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起伏。
“妈！您没事吧？”封明远瞬间清醒，拖鞋在地板上打滑，差点摔在碎片上，他踉跄着冲过去，伸手想扶封老夫人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慌张，“您怎么把东西都砸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别碰我！”封老夫人猛地甩开他的手，力道大得让封明远踉跄了一步，她指着门口，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空气，“封景辰和花青墨在外面搂搂抱抱大秀恩爱！热搜上全是他们的笑脸！你呢？你就只会躲在楼上打游戏、睡懒觉！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儿子！”
封明远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母亲袖口的微凉触感。
他看着封老夫人铁青的脸，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网上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前几天还刷到过封景辰陪花青墨去游乐场的视频，评论区里全是“好甜”“磕到了”的留言，那些造谣视频早就被cp粉的糖点压了下去。
他清楚，这场舆论战，母亲又输了，而自己，不过是她发泄怒火的靶子。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胸口的郁结慢慢散开，弯腰捡起沙发上的靠垫，又伸手扶过封老夫人的胳膊，语气放得软了些，“妈，您先坐下歇会儿，地上凉。”
他把人扶到没沾到茶渍的单人沙发上，又拿过旁边的毛毯，轻轻搭在她腿上，“您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们？也放过您自己啊？”
“放过他们？”封老夫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拔高声音，身体往前倾，手指狠狠戳着封明远的胳膊，“要不是你没本事！不如封景辰半分！？”
“我至于这么大岁数还得操心封氏会不会被她拐走吗？我至于眼睁睁看着她跟个戏子搅在一起，丢尽封家的脸吗”
封明远的胳膊被戳得发疼，却没躲开，只是垂着眼，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可妈，您有没有想过，辰辰从一开始就说过，会给您养老送终，会留在封氏帮您稳住局面。”
“是您不肯信她，是您非要把那些当年背叛封家的蛀虫找回来，是您想拆了她筹谋五年才夺回的封氏...”
他抬眼看向封老夫人，眼底满是失望，“现在您这么做，不是把她往花家推吗？”
“花爷爷待她像亲孙女，花以安护着她，比起封家，花家才更像她的家啊。”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客厅里炸开，震得角落里的管家都缩了缩脖子，大气不敢出。
封明远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脸颊瞬间泛起红肿的掌印，连耳朵都嗡嗡作响。
他愣了愣，手指轻轻碰了碰发烫的脸颊。
这不是他第一次挨打，小时候父亲总嫌他不学无术，拿鸡毛掸子抽他的后背，拿戒尺打他的手心，每次都是母亲扑过来护着他，把他搂在怀里，轻声哄着“明远不怕，妈在”。
可这一次，打他的人，是他依赖了三十年的母亲。
他缓缓转过头，眼底还带着没散去的诧异，正好撞进封老夫人慌乱的目光里。
她的手还僵在半空，指尖微微发抖，刚才的戾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措，声音也发颤，“明远...妈不是故意的，妈只是...”
封明远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他看着封老夫人，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自嘲和凉薄，“您溺爱了我三十年，连我打碎您最爱的花瓶，您都舍不得说我一句，现在为了封景辰，您能亲手打我，还能立刻道歉...”
他顿了顿，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我笑您对辰辰没有半分亲情，只有利用。”
“您不是气她要脱离封氏，是气她脱离了您的掌控，气她不再听您的话。”
“亏了辰辰当年不顾危险，从陆珺城手里把您救出来，拼了命夺回封氏，”封明远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不值，“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离开封家，可您呢？您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我真替她不值。”
“不...不可能！”封老夫人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沙发扶手上，她摇着头，眼神发直，像是在说服自己，“她亲口跟我说的，会把封氏还给我，不听我的安排...你骗我，你在骗我！”
“是您不肯相信她解释！”封明远提高声音，胸口剧烈起伏，“您被软禁的五年里，封家差点被掏空，是辰辰顶着压力，一边查陆珺城的罪证，一边稳住封氏的客户，她熬了多少个通宵，吃了多少苦，您根本不知道！”
他看着封老夫人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软了软，语气又放轻了些，“妈，您这几年心里太紧绷了，出了问题，我带您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咱们好好聊聊，别再钻牛角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