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安现在头疼欲裂。
他手里攥着二十万两的烫手山芋，脑子里想着怎么去江南捅个更大的篓子，结果眼前又跪了个要免费当丫鬟的少女。
不要工钱？
这年头还有这种好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道安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他一个“将死之人”，身边跟着个拖油瓶算怎么回事？
更何况，这丫头来历不明，谁知道是不是那帮江南士族派来的探子，或者是哪个对头安插的眼线？
“本官身边，不缺人伺候。”他冷着脸，想把少女打发走，“你另谋生路去吧。”
少女抬起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那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得人心都碎了。
“大人……您是嫌弃月儿笨手笨脚吗？月儿什么都会做的！求求您了！”
她一边哭，一边又要磕头。
李道安最烦处理这种场面。
就在他准备硬起心肠，叫人把她拖走的时候，那个永远都能在关键时刻帮倒忙的赵铁柱，又凑了上来。
“哎呀，大人！”赵铁柱一脸不忍地看着少女，然后对李道安劝道，“您看这姑娘多可怜啊！再说了，您此去江南，人生地不熟的，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怎么行？”
“咱们这帮大老爷们，粗手笨脚的，哪有姑娘家心细？”
“我看这月儿姑娘眉清目秀，不像坏人，您就发发慈悲，收下她吧！”
李道安恶狠狠地瞪了赵铁柱一眼。
你懂个屁！
眉清目秀的蛇蝎美人还少吗！
可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周围的百姓也开始帮腔了。
“是啊，李青天，您就收下她吧，多可怜的孩子。”
“多个丫鬟伺候您也好啊！”
李道安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现在心烦意乱，只想赶紧找个地方静一静，思考一下接下来的作死大计。
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他烦躁地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别哭了！”
“赵铁柱，你先带她下去，安排一下。”
他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脑子已经彻底乱了，只能先敷衍过去。
“谢大人！谢大人！”名叫月儿的少女顿时破涕为笑，对着李道安又是重重几个响头，额头都磕红了。
赵铁柱喜滋滋地将少女扶了起来，带去了后院。
人群散去，县衙门口终于恢复了清静。
李道安拿着那沓银票，失魂落魄地走回书房，一屁股瘫坐在太师椅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
出发的日子定在三天后。
李道安这三天过得浑浑噩噩，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一张白纸，想写一个惊天动地的“江南作死计划”，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脑子里全是那二十万两银票和那个来历不明的丫鬟。
而那个自称月儿的少女，也就是微服私访的夏清月，却已经迅速进入了角色。
她手脚麻利，心思缜密，不过一天时间，就把李道安那狗窝一样的后院整理得井井有条。
这天晚上，李道安正对着那二十万两银票发愁。
这么多钱，怎么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败光，并且败得天怒人怨呢？
买地？不行，那是资产。
买粮食？万一又变成超级稻种怎么办？
要不……全拿去逛青楼？包下整个江南的头牌？
他正拿着毛笔，在纸上胡乱地画着，一边画一边盘算。
“这二十万两，先拿出五万，去扬州包个画舫，天天开无遮大会……”
“再拿出八万，去苏州买个园子，养他几百个歌姬……”
“剩下七万，全换成金叶子，下雨的时候当石头打水漂玩……”
他正想得美滋滋，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大人，月儿给您炖了安神汤。”
是那个新来的丫鬟。
李道安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进来吧。”
夏清月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放在桌上。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李道安桌上那张画满了鬼画符的纸，脚步微微一顿。
“大人，您是在为这二十万两的用处，规划方略吗？”她好奇地问道。
“是啊。”李道安有气无力地答道，反正也瞒不住。
夏清月看着纸上那些被圈起来的数字，和旁边标注的“扬州”、“苏州”等地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崇拜。
她轻声开口，用一种探讨的语气说道：
“大人是计划，先用五万两，打通扬州的私盐渠道，与官盐形成对冲，以此作为切入点，搅乱江南盐务市场吗？”
李道安正准备喝汤，听到这话，手一抖，差点把碗给摔了。
什么玩意儿？
打通私盐渠道？
我明明写的是去扬州开无遮大会啊！
夏清月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她指着纸上另一个数字，继续说道：
“然后，再用这八万两，在苏杭一带设立粮行和布庄，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冲击那些士族掌控的米行和绸缎庄，从根本上动摇他们的经济基础？”
李道安的嘴巴已经张成了“o”型。
设立粮行？冲击米行？
我他妈是想买园子养歌姬啊！
夏清月最后指向那个“七万”的数字，眼神中充满了赞叹。
“至于这最后的七万两，大人是准备将其作为一笔‘活钱’，用来收买和分化江南官场中那些立场不坚定的中下层官员，为我们所用。对吗？”
“大人，您这环环相扣，釜底抽薪的宏大计划，真是……真是让月儿叹为观止！”
李道安彻底僵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崇拜、双眼放光的丫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张鬼画符般的“败家计划图”。
一瞬间，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个丫鬟……
她不对劲！
她的大脑构造，绝对不对劲！
我一个普普通通的败家计划，她是怎么给我解读成一套完美无缺、足以颠覆整个江南经济格局的商业战争方略的？
她是谁？
她到底是谁？！
看着少女那双清澈又充满智慧的眼睛，李道安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比面对皇帝和系统还要恐怖的压力。
他颤抖着嘴唇，想问点什么。
夏清月却误会了他的表情，她以为李道安是在为计划的执行而担忧，立刻表态道：
“大人，您放心！”
她向前一步，眼神无比坚定。
“您的计划如此宏伟，月儿虽然愚笨，但也愿为您的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