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上房。
李道安召集了他的“核心团队”。
一个脑回路清奇的丫鬟。
一个只会喊“大人威武”的铁憨憨。
一个被迫转行当卧底的前杀手,当然,李道安暂时还不知道她的身份。
看着眼前这三位,李道安心中豪情万丈,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开会,而是在安排自己的追悼会。
“都来了?”李道安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一副运筹帷幄的嚣张模样。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繁华的街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本官决定了。”
“今晚,就在这望江楼,大摆筵席!”
夏清月、赵铁柱和洪袖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上。
李道安猛地一转身,脸上挂着最标准、最市侩的贪官笑容。
“本官要向全青州的富商士绅,发请帖!”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的核心计划。
“请他们来,喝酒,送礼,谁送的礼多,本官日后就多关照谁!”
“本官要开一场,史无前例的,受贿大会!”
赵铁柱听得热血沸腾,但他还没来得及喊出那句“大人威武”,就被一道清脆的反对声打断了。
“不行!”
夏清月第一个站了出来,她的小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解。
“大人,万万不可!”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旗帜鲜明地反对李道安的“战略部署”。
“为何不可?”李道安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大人,此举太过冒险了!”夏清月急得直跺脚,“我们现在身处青州,那魏征正虎视眈眈,恨不得从我们身上扒下一层皮来!”
“我们本该低调行事,暗中查访,徐徐图之。您现在大张旗鼓地公开索贿,这不等于把刀柄亲手递到魏征手里吗?”
“这会彻底暴露在所有敌人的视线中!我们之前所有的伪装和计划,都会功亏一篑啊!”
夏清月说得情真意切,这是她作为李道安“首席参谋”的肺腑之言。
在她看来,李道安的计划,简直就是自杀。
李道安看着她,心中乐开了花。
对!对!就是自杀!我等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懒得跟夏清月解释,因为他知道,任何解释都会被她曲解成更深的阴谋。
他只是不耐烦地一挥手,用一种“我的地盘我做主”的霸道总裁口气,强硬地驳回了她的建议。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是你一个小小的丫鬟?”
“本官做事,需要你来教?”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谁再多说一句,就给本官卷铺盖滚蛋!”
李道安一番话说得是斩钉截铁,不留任何余地。
夏清月被他噎得小脸通红,一双杏眼里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她不明白,为什么大人这一次会如此固执,如此不计后果。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她看着李道安那副“我是反派我怕谁”的嚣张表情,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大人说得对”的赵铁柱,和那个始终面无表情、看不出深浅的洪袖。
夏清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不。
大人绝不是鲁莽之人。
他的每一步,都暗藏玄机。
这次,也一定不例外。
夏清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魏征在盯着我们……严党在看着我们……青州的士绅也在观望……
大人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用最张狂的方式,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等等!
风口浪尖?
一道灵光,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夏清月脑中的迷雾。
她懂了!
她终于懂了!
大人他……他根本不是在索贿!
他是在下一盘大棋!一盘足以搅动整个青州风云的惊天大棋!
夏清月猛地抬起头,看向李道安的眼神,瞬间从委屈,变成了无以复加的震惊与崇拜。
大人此举,看似自寻死路,实则是一箭三雕!
第一,这是在“投石问路”!
他用这场宴会,逼迫青州所有的富商士绅站队!来参加宴会,就是得罪了铁面无私的魏征;不来参加,就是得罪了他这个手握皇命的江南巡抚!这一下,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谁是墙头草,立刻一目了然!
第二,这是在“敲山震虎”!
他就是要用这种最嚣张的方式,向江南的严党宣告:我李道安来了!我不仅来了,我还要在你们的地盘上,抢你们的人,分你们的钱!这是一种气势上的绝对碾压!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这是在“麻痹”魏征!
大人就是要让魏征觉得,他是个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蠢货贪官!让魏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场宴会的“贪腐”之上,从而忽略他背后,真正想要执行的“商业颠覆”计划!
想通了这一切,夏清月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原来,这才是大人的真实意图!
他用自己做诱饵,搅动风云,筛选敌我,声东击西!
而自己,刚才竟然还想阻止他!
惭愧!太惭愧了!
夏清月看着李道安那副不可一世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懊悔和敬佩。
“大人深谋远虑,月儿愚钝,险些误了大事!月儿知错了!”她对着李道安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道安:“???”
他刚准备回房躺平,被夏清月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又给整不会了。
又来了,她又悟了!
“赵铁柱!”李道安懒得理她,直接对赵铁柱下令。
“小的在!”赵铁柱立刻挺直了腰板。
“去,用本官的名帖,给这青州城里,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商号、士绅,都送一份请柬过去!”
“告诉他们,本官初到江南,想跟他们交个朋友!晚上,望江楼,不见不散!”
“是!大人威武!小的这就去办!”赵铁柱对大人的决定无条件支持,接过李道安亲手写的名帖,像领了圣旨一样,兴高采烈地冲了出去。
……
青州府衙。
魏征刚收到密探的回报,得知李道安一行龟缩在客栈,没有任何异动。
“哼,算他识相。”魏征冷笑一声,他以为自己的封锁和监视,起到了震慑作用。
就在这时,一名属下神色古怪地,拿着一张制作精美的烫金请柬,快步走了进来。
“大人,这是李巡抚派人送来的。”
魏征接过请柬,打开一看,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最后,化作了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
“哈哈哈哈!”
他拍着桌子,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蠢货!真是个狂妄到无可救药的蠢货!”
“他不仅不收敛,竟然还敢公开摆宴,索要贿赂!”
“他这是在找死!他是在自己往我的刀口上撞啊!”
魏征觉得自己当官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愚蠢之人。
他立刻召集了所有心腹干将。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抖,“从最精锐的捕快里,挑出二十个机灵的!今晚,让他们换上便装,伪装成富商的随从、客栈的伙计、甚至是卖唱的歌女,给我混进望江楼!”
“准备好纸笔,带上你们的眼睛和耳朵!”
“他李道安收了谁的钱,收了多少,说了什么话,每一个细节,都给我记录得清清楚楚!”
“今晚,本官要让他,人赃并获!”
与此同时,青州城内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收到了那份让他们胆战心惊的请柬。
一时间,各大商号和府邸之内,是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去,就等于明着跟魏大人作对!他那个脾气,回头不得扒了咱们的皮?”
“可要是不去,得罪的可是新来的巡抚!听说是皇帝眼前的红人,未来的驸马爷!他要是给我们穿小鞋,咱们以后还怎么在江南混?”
“这他妈的,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就在全城富商都陷入两难之际,李道安已经开始了他奢侈的准备工作。
他直接甩出五千两银票,将整个望江楼包了下来,闲杂人等,一概不许入内。
他又让赵铁柱去全城最好的酒楼“天香阁”,定了三十桌最顶级的宴席,什么山珍海味,龙肝凤髓,怎么贵怎么来。
不仅如此,他还花重金,请来了青州最有名的戏班子和歌舞团,准备在宴会上助兴。
整个望江楼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王爷在此地过寿。
夏清月看着李道安如此挥金如土,丝毫不觉得心疼。
她心中感叹:大人为了演好这场戏,为了迷惑敌人,真是下了血本啊!
这份魄力,这份付出,她都记在心里。
她暗暗发誓,等到了江南,一定要想办法,把大人“亏”掉的这些钱,十倍、百倍地从那些国贼身上,全都“赚”回来!
夜幕,渐渐降临。
一场注定载入大夏史册的“鸿门宴”,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