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承渊冰冷决绝的背影,想到程洛公司可能面临的破产、员工失业、心血付之东流……
“陆承渊!”
她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死死抱住了陆承渊的小腿!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仰起头,泪水糊满了整张脸,声音凄厉绝望。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画画了!再也不去找任何人了!我乖乖待在你身边!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赎罪……我赎一辈子的罪!只求你……求求你放过程洛!放过他的公司!我求求你!我给你磕头!我……”
她语无伦次,恐惧和绝望让她彻底失去了尊严。
她真的松开手,额头重重地、一下下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咚!咚!咚!”
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死寂的书房里。
陆承渊的身体猛地僵住!
他低头,看着那个匍匐在他脚边,如同最卑微的奴隶般磕头哀求的瘦小身影。
看着她额头瞬间红肿、甚至渗出血丝的皮肤,看着她因为剧烈动作而散乱的长发,看着她眼中那种彻底崩溃的、毫无尊严的绝望……
一股极其陌生而强烈的情绪,狠狠冲击着他冰冷坚硬的心防!
那情绪太过汹涌复杂——有被冒犯的暴怒,有掌控一切的冰冷满足,但似乎……还有一丝被那巨大绝望所触动的、极其细微的刺痛?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心慌?
他紧抿的薄唇绷成一条凌厉的直线,下颌线因为用力而显得更加冷硬。
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又猛地握紧成拳。
“够了!”他猛地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和烦躁。
他抬起脚,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试图挣脱沈清欢的束缚。
但沈清欢抱得死紧,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额头依旧不停地磕着,鲜血染红了浅色的地毯,口中只剩下破碎的哀求:“求求你……放过他……放过他……”
陆承渊看着地毯上那刺目的血迹,看着沈清欢那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胸中那股翻江倒海的烦躁和那丝陌生的刺痛感达到了顶点!他猛地俯身,动作近乎粗暴地一把将沈清欢从地上拽了起来!
“沈清欢!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他紧紧攥着她的双肩,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强迫她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翻涌着未消的怒意、冰冷的审视,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
“为了一个程洛,你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不要了?!”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
沈清欢被迫看着他冰冷的眼眸,泪水混合着额头的血水滑落,声音嘶哑绝望:“……尊严……算什么……陆承渊……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条命……你要……随时拿去……只求你……放过无辜的人……”
她眼中的绝望如此纯粹,如此沉重,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在陆承渊的心上。
那句“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条命……”更是像一根细针,刺得他心头一阵尖锐的刺痛。
就在这时,沈清欢因为刚才剧烈的挣扎和磕头,身上那件单薄的睡衣口袋微微敞开,几张折叠起来的纸页,从里面滑落出来,飘落在沾染了血迹的地毯上。
其中一张,被摔得摊开了一角。
陆承渊的目光下意识地扫了过去。
只一眼,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那张纸上,并非他预想中的、沈清欢画给程洛的什么“证据”,也不是什么乐乐的画像。
那是一张……铅笔素描。
画面上,是一个男人冷硬紧绷的侧脸轮廓。
线条极其简洁,甚至有些凌乱,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被坚冰包裹下的、不易察觉的脆弱感。
紧抿的薄唇,微蹙的眉心,下颌线绷紧的弧度……每一个细节,都无比熟悉!
那是……他自己!
是他在医院病房里,守着她的样子?!
陆承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松开钳制沈清欢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弯腰捡起了那张散落的画稿!
他死死地盯着画纸上那个被捕捉到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瞬间。
画者的笔触带着一种奇异的、小心翼翼的专注,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其隐晦的……温柔?
这感觉太过荒谬!太过冲击!
沈清欢……画了他?
在他对她施加了那么多惩罚和羞辱之后?
在她口口声声恨他、怕他、为了别人向他磕头求饶的时候?
她竟然……偷偷画了他?!还画下了他……疲惫的样子?
巨大的震惊、荒谬感、一种被窥探了内心隐秘的恼怒,还有一丝极其陌生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悸动,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冰冷和暴怒!他拿着那张画稿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起来。
沈清欢也看到了那张掉落的画稿,看到了陆承渊捡起它,看到了他眼中那瞬间翻涌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那是她在无数个被恐惧和绝望折磨的深夜里,唯一能宣泄情绪的出口,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对陆承渊复杂情感的混乱投射!竟然被他发现了!
“不……不是……我……”她惊恐地想要解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陆承渊猛地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死死锁住她惊恐万状的脸。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死紧,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他看着画稿,又看看眼前这个额头流血、满眼泪水、卑微求饶却又偷偷画下他疲惫样子的女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混乱的滞涩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撕碎这张该死的画!想掐死这个胆敢窥探他、让他如此混乱的女人!但指尖触及那粗糙的纸面,触及那细腻描绘他疲惫眉心的线条……那毁灭的动作,却怎么也做不下去。
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和沈清欢压抑的啜泣声在回荡。
那幅小小的、沾染了点点血迹的素描,静静地躺在陆承渊的手中,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坚冰般的心防上,砸开了一道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