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五十分。
简陋但足以说明核心创意的AR演示简单版终于拷进了U盘。沈清欢一把拔下U盘，紧紧攥在手心。
不知道能不能行……
她站起身，没有拿包，只将手机和那个小小的U盘塞进口袋。
电梯门缓缓合上。
她没有去地下车库，而是按了一楼。
走出写字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沈清欢快步穿过马路，走向街对面一家看起来环境安静、有着透明落地窗的连锁咖啡店。
推门进去，冷气扑面而来。
她选了一个靠窗、最显眼的位置坐下，确保从外面能清晰地看到里面。
她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然后拿出手机，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鼎辉建设张总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一个带着浓重鼻音、显得有些不耐烦的男声传来：“喂？哪位？”
张总您好，我是‘星辰设计’的沈清欢，负责‘绿茶仙境’项目的视觉设计。”
沈清欢的声音清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职业化的、恰到好处的歉意。
“非常抱歉打扰您。关于下午的会面，因为公司这边临时有个非常重要的技术演示环节需要我紧急处理，实在无法抽身前往‘水云境’会所。”
“考虑到项目时间紧迫，我能否冒昧请求您移步片刻？我现在就在贵司大楼对面街角的‘星语’咖啡厅，靠窗位置。”
“关于方案中那个创新的AR互动导视系统，我刚刚做了一个非常初步但能直观展示核心概念的演示雏形，只需要占用您十分钟时间。”
“您就能看到颠覆传统的导视体验，为乐园带来全新的沉浸式亲子互动可能！我相信这绝对值得您一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显然，沈清欢这一套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打乱了张总的预期。
他习惯了在私密空间掌控局面，习惯了对方有求于他时的低声下气。
这个叫沈清欢的女人，不仅爽约，还反过来要求他移步？还是在咖啡厅？还只给十分钟？
“呵，”张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带着被冒犯的不悦和一丝玩味，“沈设计师，架子不小啊？谢组长没告诉你，我谈生意喜欢清净点的地方吗？”
“张总，实在抱歉！”沈清欢立刻接话，语气更加诚恳。
“正是因为知道您时间宝贵，项目也到了关键阶段，我才不想因为我的缺席而耽误任何进展。”
“这个AR演示雏形虽然简陋，但胜在方便快捷，您看完演示，如果感兴趣，后续细节我们随时可以安排更正式的会议深入探讨。而且”
她微微停顿，声音放得更平稳，“这里离您公司近，也省得您来回奔波了。”
她的话滴水不漏，将“不去会所”包装成“为您节省时间、展示核心价值”，又把地点选在对方公司附近，显得合情合理。
电话那头的张总又沉默了片刻。沈清欢提到的“AR互动导视”、“颠覆性体验”确实勾起了他一丝兴趣，而且对方姿态放得低，理由听起来也冠冕堂皇。
最主要的是，他摸不清这个女人的路数。谢安一不是说是个刚上班的、好拿捏的“青春女大”吗？怎么感觉……有点扎手？
“……行吧。”张总终于松口，语气依旧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感，“就给你十分钟。
我一会儿过去看看，希望你的‘颠覆性’别让我失望。” 说完，不等沈清欢回应，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沈清欢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一丝。
第一步，成了。
她将手机放在桌上，双手捧起冰凉的咖啡杯，试图汲取一点镇定。
目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紧紧盯着马路对面鼎辉建设的大楼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咖啡店里的轻音乐流淌着，周围是低声交谈的客人，一切看起来平静祥和。
沈清欢的心却悬在嗓子眼，每一秒都像被拉长。
她不知道张总会不会来，也不知道来了之后会是什么局面。
她唯一的武器，就是口袋里那个简陋的U盘。
大约十分钟后，一个穿着花哨polo衫、挺着啤酒肚、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慢悠悠地从鼎辉建设的大楼里踱了出来。
他眯着眼睛，目光扫过街对面的咖啡店，很快锁定了靠窗位置那个穿着素净职业装、气质清冷的年轻女孩。
张总脸上露出一丝油腻的、带着审视和玩味的笑容，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穿过马路，朝着“星语”咖啡厅走来。
沈清欢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近，心脏狂跳起来。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坐得更直，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无波的职业化表情，只有桌下紧握的拳头，泄露着她内心的不安。
他目光一扫，精准地锁定了靠窗位置的沈清欢。
午后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她穿着简洁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半裙，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侧脸线条干净柔和，带着一种不染尘埃的清冷感，正微微垂眸看着桌上的咖啡杯。
这画面，确实符合谢安一口中“青春女大”的形容，甚至比预想中更……干净。
张总眼底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艳和贪婪，但随即又被一种被冒犯的不悦取代。他挺着肚子，慢悠悠地踱步过去，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设计师？”他停在桌旁，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像黏腻的刷子，肆无忌惮地从沈清欢的脸扫到脖颈，再往下。
沈清欢在他进门时就已察觉，强压下胃里翻涌的不适感，在他停步的瞬间抬起了头。
脸上没有任何慌乱或讨好，只有一种近乎刻板的平静。
“张总，您好。非常感谢您能抽空过来。”她站起身，微微颔首示意，却没有伸手去握对方那只明显带着意图伸过来的、肥厚油腻的手掌。
张总的手悬在半空，有些尴尬地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脸上堆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自顾自地在沈清欢对面的沙发椅里重重坐下，沙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坐，坐！别客气！”他摆摆手，目光依旧黏在沈清欢脸上，“沈设计师比照片上还要年轻漂亮啊！谢组长倒是没骗我，星辰设计真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
他刻意加重了“人才”二字，语气里的轻佻和暗示不言而喻。
身体还故意往桌子这边倾了倾，一股混杂着烟草和古龙水、并不好闻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