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立刻会意，从西装内袋中拿出手机。
他熟练地解锁屏幕，指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将屏幕翻转，递到沈清欢眼前。
屏幕的光亮在沈清欢模糊的血色里有些刺眼。
她艰难地缓慢转动了一下眼珠。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陆承渊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魔咒，在她头顶上方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她的神经上：
“才两百多级，就撑不住了？”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威压。
“想想你妹妹。”
陆承渊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手机屏幕上那张苍白脆弱的小脸，再落回石阶沈清欢身上，嘴角又勾起那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她能不能撑到……你磕完剩下的七百级？”
“或者，撑到……我失去耐心？”
轰——！
妹妹……清歌……！
那个她世界里唯一的光亮，唯一的支撑！
“不！不要！”
不知道过了多久。
终于，她颤抖的膝盖，触碰到了最后一级石阶的边缘。
大雄宝殿巍峨肃穆的飞檐近在咫尺，金色的佛身在香烟中若隐若现，宝相庄严，悲悯地俯视着众生。
九百九十九……
沈清欢软软地向前扑倒，额头重重抵在最后一级。
周正推着一张冰冷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轮椅，从大雄宝殿侧面的阴影里缓缓走出。
轮椅上，坐着一个穿着宽大病号服的瘦弱女孩。
她的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毫无血色，长长的睫毛像脆弱的蝶翼覆盖着眼睑，即使在昏睡中，眉宇间也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脆弱和病气。
氧气面罩覆盖着她的口鼻，透明的管道连接着旁边一个便携的小型氧气瓶。
她的头无力地歪向一侧，几缕柔软的黑发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像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被强行从无菌的病房拖入了这个弥漫着血腥的修罗场。
是沈烬！是她的妹妹！！！
“不——！！！”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冰冷的石阶上撑起半个身体！
不要！陆先生！不要碰她！不要碰我妹妹！！”
眼泪混合着血水而出，在她肮脏的脸上冲刷出两道刺目的痕迹，“求求您！陆先生！求求您！放过她！”
不要！陆先生！不要碰她！不要碰我妹妹！！” 她朝着那个缓步走近的、的身影嘶吼，眼泪混合着血水汹涌而出，在她肮脏的脸上冲刷出两道刺目的痕迹。
“求求您！陆先生！求求您！放过她！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求您！放过清歌！求求您！！” 她死死攥着陆承渊的裤脚，像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额头重重地、一下又一下地磕在他冰冷的皮鞋前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您罚我！怎么罚我都行！再磕一千级！一万级！把我这条命拿去！只求您…只求您别动我妹妹！别让她……别让她也……”
后面的话，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一想到妹妹那身体，恐惧和心痛就让她窒息。她只能不停地磕头，卑微地祈求。
陆承渊垂眸。
冰冷的目光落女人身上。
她额头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黏腻地糊了一片。她的身体因恐惧和虚弱颤抖。
她死死攥着他裤脚的手。
再看向，轮椅上的女孩。
周正推着轮椅，停在了最后几级台阶的边缘。只需要轻轻一推，那脆弱的轮椅就会顺着石阶滑下……
沈清欢顺着陆承渊的目光看去，顿时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哭嚎：“不——！！不要！！陆先生！不要！我求您！我给您磕头！我给您当牛做马！放过她！放过沈烬！！”
她更加疯狂地磕着头。
陆承渊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映着脚下卑微乞怜的血色身影，映着轮椅上苍白脆弱的病弱女孩……
他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冰冷漠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
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他预想中的快意和预想中复仇的酣畅淋漓…………
看着脚下这个女人像条烂狗一样卑微乞怜，不是快感，而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加窒息的烦躁？
他捻动佛珠的指尖，竟然不受控制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喉结，在昂贵的羊绒围巾下，极其细微地滚动了一下。
“够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冰冷，却似乎比平时少了一丝冰冷感。
周正立刻停止了动作，稳稳地扶住了轮椅。
沈清欢的哭求和磕头停住，死死盯着陆承渊那双锃亮的皮鞋。
陆承渊没有再看她。
他的目光掠过她卑微蜷缩的身影，最后定格在大殿门口那尊悲悯俯视的佛像金身上。
金色的佛光似乎有些刺眼。
他深黑的眼眸里，翻涌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解读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快意？没有。
满足？更没有。
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无趣？
对，就是无趣。
他猛地抽回被沈清欢攥着的裤脚，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沾了血污和灰尘的昂贵布料，让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把人送回去。” 他对着周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平板，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从未发生。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如同烂泥般的沈清欢一眼，也仿佛忘记了轮椅上那个苍白脆弱的女孩。
他转身，迈开长腿，朝着山门的方向走去。
深灰色的羊绒大衣下摆划过冰冷的空气，背影挺拔冷硬，如同来时一样，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和漠然。
医院……
妹妹！
“呃……”
“别动。”
一个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周正。
他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黑色雕像，笔直地站在病床几步之外，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标准的保镖姿态。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像冰冷的玻璃珠。
“陆总吩咐，你醒了就通知他。”
周正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
他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
“我妹妹……”
周正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扫过，没有任何回应。他只是完成了一个发送信息的动作，然后将手机收回口袋。
他会怎么继续折磨她？
沈烬……真的安全了吗？
是不是她磕的头还不够？血流的还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