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沈清欢紧绷到极致的心弦。
她蜷缩在冰冷的墙角,湿透的单薄衣衫紧贴着皮肤,刺骨的寒意混合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和头部撕裂般的剧痛,让她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她死死地将脸埋在膝盖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外面那个冰冷残酷的世界,隔绝掉即将到来的、更深的羞辱。
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一股熟悉的、极具压迫感的雪松冷香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强势地侵入她冰冷的感官。
沈清欢的身体瞬间僵直,连颤抖都停滞了。是他。陆承渊。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爪,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他会说什么?会像那个名媛一样,用更刻薄的语言来嘲笑她的狼狈?还是会因为她的失态。
弄脏礼服、在洗手间呕吐、被人泼水。而觉得丢脸,从而加倍的报复?
时间仿佛凝固。洗手间奢华的灯光冰冷地倾泻下来,照在她湿透蜷缩的身影上,也照亮了站在她面前的那双锃亮的、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
死寂……
只有她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泣声,和水珠滴落地面的声音,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沈清欢感觉到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在她湿透凌乱的发丝、瑟瑟发抖的肩膀、沾着水渍和泪痕的光裸小腿上逡巡。
那目光带着一种沉沉的、令人胆寒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被损毁的物品。
突然,一件带着体温和熟悉冷香的、沉甸甸的织物,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兜头罩了下来!
是陆承渊的西装外套。
昂贵的、带着他体温的羊毛面料瞬间包裹了她冰冷湿透的身体,隔绝了刺骨的寒意,也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那突如其来的暖意和遮蔽感,让沈清欢浑身一颤,埋在膝盖里的脸愕然地抬起了一瞬。
视线被外套遮挡,一片黑暗。
她只能看到眼前西装内衬深色的布料纹理,鼻尖萦绕的全是他身上那股清冽又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这突如其来的“庇护”非但没有让她安心,反而让她更加惊恐和茫然无措。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她完全懵住的时候,一只冰冷而有力的大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猛地穿透了黑暗的外套包裹,准确地攥住了她冰冷湿透的手腕!
那力道极大,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钳制,捏得她腕骨生疼。
“起来。”陆承渊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低沉,沙哑,压抑着某种翻腾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情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冷刺骨。
沈清欢被他猛地从地上拽了起来!动作之大,让她本就眩晕的脑袋一阵天旋地转,胃里再次翻涌。
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全靠他那只铁钳般的手支撑着,才没有再次瘫倒。罩在头上的西装外套滑落下来,堆叠在她肩上。
视线恢复的瞬间,她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陆承渊的眼底。
那双眼眸,深不见底,此刻却如同暴风雪肆虐前的极地寒渊,翻涌着骇人的阴鸷和冰冷的怒意!
他紧抿的薄唇绷成一条凌厉的直线,下颌线如同刀削般紧绷,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要将整个奢华的洗手间冻结。
沈清欢被他眼中那可怕的怒火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挣脱他的钳制,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别动!”陆承渊低喝一声,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他不再看她,冰冷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猛地射向洗手间的门口方向。
那里,刚才泼水的那个银裙名媛——秦薇,正环抱着双臂,斜倚在门框上,脸上带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的笑容。
她显然没料到陆承渊会亲自进来,更没料到他此刻的脸色会如此可怕。
那笑容在接触到陆承渊视线的瞬间,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随即又被强撑的高傲取代。
“承渊哥?”秦薇故作轻松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娇嗔,“你怎么来女洗手间了?我正帮你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给你丢脸的小丫头呢。你看她这副……”
“秦薇。”陆承渊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穿了秦薇故作姿态的娇嗔,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谁给你的胆子?”
简单的六个字,没有任何咆哮,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威慑力。秦薇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血色瞬间褪去。
“我…我只是看不惯她……”秦薇试图辩解,声音开始不稳。
“看不惯?”陆承渊打断她,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秦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那双冰冷的眼眸死死锁住秦薇,里面的戾气几乎要化为实质,“我陆承渊带来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秦薇来‘教训’?”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毫不掩饰的轻蔑和警告。
“泼水?呵,秦家的家教,我今天算是领教了。”
“承渊哥,你听我解释!”秦薇彻底慌了,她从未见过陆承渊为了一个女人露出如此可怕的神情,那眼神里的冰冷和暴戾让她感到恐惧,“是她先……”
“闭嘴。”陆承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将秦薇的声音压了下去。
他看秦薇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件令人作呕的垃圾,“再多说一个字,我不介意让秦董亲自来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
秦薇的脸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她知道陆承渊绝对说到做到,而她的父亲,是绝对承受不起陆承渊的怒火的。
陆承渊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他猛地攥紧沈清欢的手腕,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她从冰冷的墙角拉了出来,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
“走。”他声音低沉,只有一个字,却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一种急于离开此地的烦躁。
沈清欢被他拽得踉踉跄跄,胃里翻江倒海,头晕目眩,脚下如同踩在棉花上。
湿透的头发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冰冷黏腻。她身上裹着他的西装外套,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狼狈又可笑。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那力道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他此刻滔天的怒意。
她不敢反抗,也无力反抗,只能像个破败的玩偶一样,被他强行拖出了那个充满了羞辱和冰冷记忆的洗手间。
外面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依旧喧嚣。当陆承渊拽着浑身湿透、脸色惨白、裹着他西装、狼狈不堪的沈清欢穿过人群时,所有的谈笑声、音乐声仿佛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无数道震惊、探究、好奇、鄙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他们身上。沈清欢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巨大的羞耻感让她浑身滚烫,却又因为寒冷而颤抖不止。
陆承渊却像一座移动的冰山,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他脸色阴沉得可怕,薄唇紧抿,眼神锐利如刀,扫视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纷纷下意识地让开道路。
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和那股生人勿近的暴戾气息,让整个喧嚣的会场都安静了几分。
他就这样拽着沈清欢,旁若无人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向宴会厅的出口,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无数惊疑不定的目光。
电梯急速下降。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沈清欢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泣声和陆承渊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他依旧攥着她的手腕,力道没有丝毫放松,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跳动的楼层数字,侧脸的线条冷硬如铁。
沈清欢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浑身湿冷,胃部的绞痛和眩晕感越来越强烈。她看着陆承渊紧绷的下颌线,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他把她带出来,不是因为心疼,而是因为秦薇的举动冒犯了他的权威。她依旧是他眼中那个可以随意处置、带来麻烦的“物品”。
车子早已等候在门口。司机看到陆承渊拽着浑身湿透、状态极差的沈清欢出来,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但立刻训练有素地拉开了后车门。
陆承渊几乎是粗暴地将沈清欢塞了进去,动作没有丝毫怜惜。他自己也紧跟着坐了进去,“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开车!回别墅!”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