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凤族青羽,凌越心湖虽仍有微澜,却很快便重归沉静。两根凤羽插于崖畔,如同两簇跳动的火焰与流风,无声地提醒着他外界纷扰的迫近。而龙族划下的禁域,也非绝对安稳的壁垒。
他深知,依靠外力庇护终是镜花水月,唯有自身道行精深,方是立足洪荒的根本。眼下,初步领悟水行,令自身道韵圆融不少,但根基之“稳”,仍有所欠缺。木需土培,水需土蓄,这承载万物、孕育生机的不周山本身,便是“土行”大道最完美的诠释。
他将龙族送来的那枚记载洪荒见闻的土黄色玉简置于主根之下,神识沉入其中,并非急于浏览信息,而是首先感受那玉简本身蕴含的、源自大地深处的厚重、古朴意蕴。这玉简的材质,本身便是一种不错的土属性灵材。
同时,他更加专注地将灵觉与深扎于不周山体的亿万根须相连。不再仅仅是汲取灵气,而是去“倾听”这座盘古脊梁所化神山的“呼吸”,去感受那亘古不变的“厚重”,那包容一切的“承载”,那孕育无穷的“生机”。
不周山的土行精气,并非温顺平和,而是带着一股顶天立地的磅礴威压,一股开天辟地之初的莽荒意志。初时接触,凌越只觉得神识沉重,仿佛背负山岳,根须的延伸都变得无比艰难。这与他感悟水行时的灵动顺畅截然不同。
但他没有退缩。意识紧守灵台,如同老僧入定,一点点地适应、理解这股威压。他不再试图去“引导”或“控制”这股力量,而是学着去“融入”,去“承载”。
他观想自身根系,如同大地的脉络,深深扎根,不动不摇;
他观想自身树干,如同山岳的脊梁,撑起一片苍穹;
他观想自身枝叶,虽迎风摇曳,根底却与大地紧密相连,风雨不侵。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一段源自异世灵魂记忆中的箴言,在此刻与不周山的意志隐隐共鸣。土行大道,重在一个“厚”字,厚实、厚重、厚德。厚方能载物,方能稳固,方能孕育。
渐渐地,那磅礴的威压不再令他感到窒息,反而化作一种坚实的力量感,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根须、树干、枝叶。他的树身开始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浑黄色的光泽,与原本的青木光华、淡蓝水韵交织在一起,显得愈发古朴沉稳。
周围的大地似乎与他产生了更深的联系。心念微动间,身周的土壤便似乎更加“听话”,可以随着他的意志微微隆起或沉降,虽然范围极小,且极为耗费心神,但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开端——他开始初步触及“掌控”土行力量的边缘。
他对灵气的汲取范围再次扩大,尤其对地脉灵力的吸收效率提升了数成不止。原本因炼制悟道茶叶而略有亏损的本源,在这浑厚精纯的土行精气滋养下,加速恢复着,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
就在凌越沉浸于土行之道的领悟,周身三色道韵(青、蓝、黄)流转愈发和谐之际,他通过根系网络构筑的预警结界,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
并非来自天空,也非来自远方,而是源自地底深处!一道凝练如针、带着撕裂与破灭意境的庚金煞气,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避开他主要根须分布的区域,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骤然刺向他灵觉感知中一处相对薄弱的根系节点!
来势极快!极狠!
五行老祖!他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是如此阴险毒辣的偷袭,直指要害!
凌越心中警铃大作,瞬间从深度感悟中惊醒。仓促之间,调动庞大灵力已然不及!
危急关头,他福至心灵,几乎是本能地,将刚刚领悟的那一丝“厚土载物”的真意催发到极致!同时,调动水行之力润泽土壤,木行之力加固根须!
嗡——!
以他被攻击的那处根系节点为中心,方圆数丈的土壤瞬间变得坚逾精钢,浑厚的土黄色光芒爆闪,形成一道坚实的壁垒。同时,无数细密的、蕴含着“韧”之木道的根须从周围土壤中疯狂涌出,层层叠叠地缠绕向那道袭来的庚金煞气!
嗤——!
庚金煞气犀利无匹,瞬间便撕裂了最外层的根须,狠狠刺在土黄壁垒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壁垒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似乎随时可能破碎!
但就是这刹那的阻挡,为凌越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更磅礴的灵力从主根汹涌而至,更多的根须如同地龙翻身,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水行之力化作潺潺清流,浸润土壤,削弱着庚金煞气的锋锐;木行之力生生不息,不断修复着被撕裂的根须,并化作坚韧的藤蔓,死死缠绕!
那庚金煞气左冲右突,金光爆射,却如同陷入泥沼的困兽,速度大减,威力也被层层消磨。它虽能撕裂一层防御,却总有更多的土壁升起,更多的根须缠绕而来!
“哼!倒是小瞧了你!”一道冰冷的、带着一丝讶异的意念,顺着那庚金煞气传递过来,正是五行老祖的声音。“不过初悟水土,也敢挡我庚金神煞?破!”
那庚金煞气猛地一缩,随即轰然爆开!无数细碎的金色光针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
凌越闷哼一声,那处根系节点周围的土壤被炸开一个大坑,无数根须寸寸断裂,主根也传来一阵剧痛。这一下,让他受了些创伤。
但,也仅此而已了!
庚金煞气爆散后,并未能继续深入,反而被后续涌来的、更浓厚的土行精气和生生不息的木灵之气迅速扑灭、吞噬。凌越调动灵力,受损的根须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修复。
地底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一个狼藉的土坑和逸散的精金之气。
凌越“看”着那处伤痕,意识冰冷。五行老祖这一击,虽是试探,却已带着明显的恶意与杀伤意图。若非他刚刚对土行有所领悟,仓促间构筑起有效防御,只怕这一下就要被重创根基!
“好一个五行老祖!”凌越心中杀意涌动,却愈发冷静。这一次交锋,他虽吃了点小亏,但也验证了初步融合木、水、土三行之力的防御能力,确实能与对方的一缕煞气周旋。
更重要的是,他清晰地感知到,在刚才那极限的防御中,他对“土行”的“厚重”与“承载”,对“水行”的“润泽”与“消磨”,对“木行”的“坚韧”与“生发”,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三种道韵在对抗中,融合得更加紧密自然!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他收敛心神,一边修复伤势,一边更加专注地体悟着刚才战斗中三行之力运转的得失。周身青、蓝、黄三色道韵流转不息,虽因受伤而略显黯淡,却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浑然一体。
他知道,五行老祖绝不会善罢甘休。龙族与凤族的目光也依旧停留在此。
但此刻,他道心愈发坚定。
“来吧,让这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唯有历经淬炼,方能成就不朽道基!”
不周山的山风,吹拂着伤痕累累却又焕发新生的古树,带着肃杀,也带着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