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片刻的恍惚立刻被另一边传来的动静打破。
“礼行哥哥……”那个没有被挑开盖头的新娘,发出了幽怨至极的声音,带着令人牙酸的恨意,“你不爱我了?你凭什么不爱我?!为什么你能在这里风光大娶,而我却死无葬身之地?!不公平……不公平!你也来……你也来同我共赴黄泉吧!”
话音未落,她猛地自己抬手,一把扯掉了头上的红盖头!
露出的那张脸——
左边半边尚且完好,依稀能看出是沈荷清秀的轮廓,但右边半边脸却是一片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皮肤溃烂流脓,眼球诡异地凸出!
更骇人的是,她心口的位置,嫁衣破了一个大洞,一个黑漆漆的、仿佛还在蠕动的窟窿赫然呈现,仿佛能透过它看到身后摇曳的烛光!
“啊!”
温黛尽管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得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就往旁边一躲,正好躲到了刚刚被她挑开盖头的云落歆身后,手不自觉地抓住了云落歆的胳膊。
云落歆的手臂微微一僵,但没有推开她。
温黛为了缓解这恐怖的气氛和自己过快的心跳,强自镇定地干笑一声,从云落歆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对着那个“女鬼”说道:
“咳咳……这、这特效妆做得还挺逼真哈……辛苦了辛苦了。”
然而,站在她身前的云落歆,却用她那特有的、清冷平缓的语调,打破了温黛的自我安慰:
“这是真的。”
温黛:“……?”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抓着云落歆胳膊的手又紧了些。
云落歆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只露出眼睛的温黛,淡淡地补充了几个字:
“她就是……鬼。”
温黛瞬间瞪大了眼睛,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面容恐怖、心口破洞的“沈荷”,又猛地扭头看向身前镇定得不似常人的云落歆。
真、真的鬼?!
烛火在雕花烛台上疯狂摇曳,橘红色的光焰将洞房内的红绸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跳动的鬼火。
温黛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落、落落……现、现在怎么办?她她她……她真是鬼啊?”
那“女鬼”就悬浮在离她们不足三米的地方,身上的大红嫁衣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鲜亮,布料上布满了暗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边角处甚至有些腐烂发黑,露出底下同样破败的内衬。
她的半边脸颊已经腐烂不堪,森白的骨头隐约可见,几只蛆虫在腐肉间扭动,令人作呕。
另半边脸倒是相对完好,却也苍白如纸,一双原本该是含情脉脉的杏眼,此刻却空洞无神,而眼窝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恐。
云落歆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如同淬了冰的利刃,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不是沈荷,也不是苏苑玉。”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你是死在这个地方的人。”
这句话像是一把生锈却锋利的钥匙,猛地插入了“女鬼”混乱的意识中。
她原本扭曲疯狂的动作骤然停顿,僵硬地歪了歪血肉模糊的脖子,“咔哒咔哒”的骨骼摩擦声在寂静的洞房里格外刺耳。
那双完好的和凸出的眼球里同时浮现出巨大的茫然与疑惑,仿佛迷路的孩童,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我是……”她喃喃自语,声音忽高忽低,时而尖细如少女,时而带着几分温吞,“礼行哥哥……别离开我……不,不对……救命……我是沈荷啊!谁来救救我!”
她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片虚无的空气。
突然,她的声音猛地拔高,尖锐得像是指甲划过玻璃,充满了刻骨的怨毒,面目变得更加狰狞,腐烂的脸颊上裂开一道更深的口子,黑色的汁液顺着伤口流淌下来。
她双手猛地抬起,十根手指弯曲如鹰爪,做出掐人脖子的动作,朝着空气疯狂嘶吼道:
“李东!李东!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要你偿命!!!”
“李东?”温黛从云落歆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警惕地打量着那个疯狂的女鬼,捕捉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小声地问道,“李东是谁?”
云落歆目光微凝,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看着那陷入狂乱、不断重复着“李东”名字的女鬼,心中已然明了几分。
她侧头对温黛低语,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李东,是这个剧本杀店的老板。”
温黛:“……?”
她愣了两秒,大脑一片空白,随即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像是有人在她的脑袋里敲了一记闷棍。
她只是来玩个剧本杀庆祝项目成功的,怎么就撞上真鬼了?
而且这真鬼的冤屈似乎还跟店老板有关?
温黛欲哭无泪。
她成死神小学生了,走哪儿哪儿出事?
她现在无比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来玩什么恐怖本,只安安稳稳地去吃火锅多好。
云落歆的注意力集中在那怨灵身上,只见那女鬼在嘶吼之后,身形开始变得有些不稳,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周围的阴气也更加浓郁,原本就冰冷的房间此刻更是冷得像冰窖,烛火疯狂摇曳,光线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将整个房间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她执念很深,被困于此地,恰好用《婚变》这个本的阴郁之气借机显形。”
云落歆冷静地分析着,逻辑清晰,同时反手轻轻拍了拍温黛紧紧抓着她胳膊的手背,动作轻柔,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示意她稍安勿躁。
“看来,我们不小心撞破了一桩陈年旧案。”